2018年12月31日,华东医院唐健雄医生传来噩耗——他的父亲、我敬爱的导师唐璞山教授病逝。一代宗师星陨,众弟子悲痛万分,我因在外地无法赶回见唐老师最后一面而遗憾终生。
唐老师桃李满天下,自1978年到2018年,唐老师率领的复旦微电子CAD实验室共培养的研究生达434人,许多优秀学子已列入微电子学院的历史。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信息科学部在唁电中对唐老师的主要评价为:“唐璞山先生是我国集成电路计算机辅助设计领域的杰出科学家,大规模集成电路领域主要奠基人之一,他把毕生精力贡献给了我国的科学技术事业。唐璞山先生一生严于律己,执着研究,无愧为我国知识分子的楷模和榜样。他高尚的道德风范、无私的奉献精神和卓越的科学成就,将激励青年知识分子为我国的科技事业而努力奋斗。”
唐老师天资聪慧,被人称为神童,在复旦同等资历的教师中年龄最小,其超人的记忆力和勇于攻克科研难题的毅力令人敬仰。我有幸从唐老师就读高中的教导主任江老先生处得知,当年江老先生鼓励读完高一的唐老师参加高考,他不负厚望,考入同济大学。上世纪70年代,我国计算机工业起步不久,唐老师自学两个月,就在物理系开设《计算机原理》课程,从此将半导体与计算机学科结合创立了集成电路计算机辅助设计(CAD)学科,创建了集成电路CAD研究室,成为我国集成电路CAD的开创者和领军人之一。
1979年,我考取了唐老师的第一个在职硕士研究生,他是我投身集成电路CAD事业的引路人。我不是他众多弟子中最优秀的学生,却是在老师身边唯一跟随四十年的学生。
时至今日,我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唐老师的点滴生平。
我记得唐老师被谐称“酷似西哈努克亲王”的音容笑貌。我和唐老师的二进制缘分,他与我的年龄相差二的四次方,他家门牌号码是二的六次方。刚开始有英语900句的改革开放初期,唐老师每天利用午休,在实验室带我们一起听英文广播学习英语。当时我们使用的国产DJS130计算机经常出故障,唐老师就带领其他老师亲手维修电路板。唐老师在花甲之年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被誉为美谈。他晚年执着地研究几乎难以攻克的NP完全问题,研究得到国内外学界的肯定。
我非常庆幸能成为唐老师的学生,他对我和蔼可亲,如父如兄;他善于引导,读研不久就交给我一本FORTRAN语言的书,让我读完后就去主讲《FORTRAN程序设计》课程,促使我在毕业后开启了教学生涯。由于当时物理系缺乏计算机软件方面的课程,唐老师指引我去计算机系多位大师的课堂上修读相关课程(程序设计除外)。从此,我在物理系和电子工程系先后开设并主讲了《C语言》《计算机软件基础》《软件设计和开发》等课程,编写相关教材。数年后,唐老师对我经过磨练获得的教学效果表示赞许,还专门为我编写的《计算机软件基础》一书撰写序言,向业界推介我。此课程和教材经过三十多年的打磨,在EDA(电子设计自动化)领域引起诸多同行的共鸣和赞许。我能始终兢兢业业地对待教学工作,得益于唐老师的潜心教导和引领。
读研期间,唐老师给我推荐了几个研究课题,我选了其中一个。当年我们还没有绘图仪,我专赴北京绘制了由我研发的软件自动生成的集成电路版图,并最终完成硕士论文。1983年,该论文在中国第二届CAD年会上被评为优秀论文。
唐老师是集成电路物理、集成电路工艺、集成电路设计、集成电路CAD等领域的权威。在唐老师的率领之下,我们CAD研究室因出色的科研成果成为学校的一个重要窗口。
追思恩师,不禁眶泪。传承师德,终身使命。行文至此,且以我为唐老师追悼会拟就的挽联作结:集成内外攻坚克难淡名利桃李中西严治谨学誉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