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中国文学批评范畴”,有点抽象。不妨换一种说法,说它们其实就是古人讨论文学时所用的一套特殊名词,就很可以理解了。今天,说“形象”“典型化”“意象”“节奏”“冲突”“矛盾”,大家都能明白。在古人,谈类似的问题有他们的一套语汇。这套语汇有的只有古人用,今人已不再用,外国人更不用,甚至都不知道;有的则古人用,今人甚至外国人还在用。只是因为文化的差别,知道得不够深入深透而已。
为什么要研究范畴?研究人类的物质生产方式要考察生产工具的演变,那么研究人的精神生产方式就一定要考察范畴这一思维工具的演变,不把这些作为思维工具的范畴搞清楚,就很难进入古人的“文心”,从而真正与古人“结心”。
范畴是从事文学批评经常用到的一些特殊的名言,它们反映了文学创作和批评的一些本质属性和普遍联系,构成了一门学科的轮廓与核心。因此之故,各家各派的批评都绕不过它们,都要拿它们作为话头,自觉不自觉地用这套语汇,这让它们变得非常重要。
东西方文学批评很不一样,所用范畴也区别明显。中国人的范畴非常灵性,富于变化,模糊多元,甚至可以跨类的存在,很不好界定。西人因此也经常以这样的理由拒斥它,觉得它尽是片段式的、感性式的,很难构成严整的体系。所以在总结世界文学理论批评时,中国的文学理论一直被忽略,处在很边缘的地位。直到最近,才渐渐有人关注到这一点。
古人对文学的教化作用发表了许多意见,但许多时候只是门面话。他们真实的兴趣常常偏好在诗文的字节篇章、体调声韵。
因为中国人不爱认死理,落实到文学批评,对文学的界定都遵从惯常的认知。但在不同的语境里,常常赋予同一个范畴以不同的意义,并且,中国人喜欢赋予同一个名言以不同的意义,体现个人的理解。他们觉得,如果贸贸然新起一个名词,不容易获得认同。我用大家都认同的名词,再在里面贯彻新的理解,就能给出不同的感受。因为这样的原因,古人留到今天的名言,包括概念、范畴,看起来意思蛮清楚的,再深究下去,每个人用这个词表达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中国人的批评因此呈现出一种深潜的流动性,可以说它不够科学,但是它非常灵动,非常契合古人的创作,它是文学创作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队友。更何况古代许多批评家本身就是非常优秀的诗人,他们是一身二兼的。有时候他以作诗著称,但他告诉别人自己的批评更好,并希望别人都以批评家来称呼自己,这样的事情是很多的。这就造成了中国文学批评的样态,和西方有很明显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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