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一腔热血，两地情深，五秩春秋，万里援行，或是一次次不眠之夜，或是一场场铭记终身的手术室鏖战，或是一张张有故事的照片，一批批复旦上医援摩医疗队队员心中镌刻着无数与当地人民并肩作战的难忘岁月。
2025年是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派遣50周年，复旦上医推出“援摩50周年”系列策划，一起回顾上医人跨越山海、大爱无疆的感人瞬间。
今天，刊登的是来自援摩医生徐波的两篇小文。
摩洛哥的不眠之夜
经过近20个小时的跋涉，我们一行20余人终于到达了摩洛哥的首都拉巴特。虽然在国内已经对这个城市有一些了解，但来到这里才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北非花园”的美，这里绿树成荫，鲜花遍开，没有想象中的沙漠和荒凉。在拉巴特停留一天后，我们三支分队的成员就各自奔赴驻地。我们的驻地离拉巴特较近，车程只有两个多小时。一到达塞达特，就感受到了当地人的热情好客，见到我们中国医生都会用“Bonjour（法语：您好）”打招呼，在国内学的法语一来到这里就明显感到不够用，深深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
初步安顿之后，我们3个妇产科医生就开始值班。刚开始有老队的成员轮流带我们值一次班，一上班才知道，这里真的很忙，我们3个医生24小时值班总共开了16台剖宫产，还不包括流产、产钳、刮宫和臀位助产等。10月31日送走老队成员之后，我们就要开始自己值班了。简单收拾好寝室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倒时差，我就第一个轮到了周日值班。早上9点去病房查房，由于语言不通，交流就用法语、英语，甚至手势比划。
上午还不算非常忙碌，只做了三次清宫和一个剖宫产手术，还算顺利。到下午晚上就有些难撑了，因为这里周末外地医院都休息，我们这里是摩洛哥的妇儿中心，所以病人就都转到我们这里。下午3点多来了一个产妇，宫口已经开全，先露高，前面全是产瘤，但是会阴水肿像碗口大小，好像马上就要撑破似的。问了才知道，是在外面诊所生了好长时间没生出来，才转过来的。看样子也只能剖宫产终止妊娠，就嘱咐护士尽量快点，等待将近1小时之后终于准备好。
手术结束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立刻来了一堆产妇。护士突然拉着我往产房走，手拍拍头，拍拍屁股，又踢踢腿，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终于明白了，这个产妇是足先露，比划的意思是先露不是头，也不是臀，而是脚。我一查果然如此，胎儿的一只脚已经在阴道里了，就嘱咐她们立即准备手术。看好这个产妇，护士又把我拉到另一个产妇身边，连比划带法语沟通，原来这个产妇结婚9年未孕，很珍视这个孩子，现在已经出现宫缩。产妇用阿拉伯语说想剖宫产，护士翻译给我，考虑到产妇的意愿我同意剖宫产。适才做好两台手术，我正准备休息一下，又被护士带到新来的产妇这里，费力沟通后得知她曾经3次剖宫产，现在也已经出现宫缩，看来又多了一台手术。晚上下着雨，天气寒冷，我决定待在护士值班室，不回寝室。谁知刚坐下，又被一个护士叫去，有一位产妇合并哮喘，经我查看她的状态尚可，也在吃治疗哮喘的药物，但药的说明全是阿拉伯语，我看不懂。检查发现宫口已经开了3公分，然而这里的产妇是没有产前检查的，孕妇哮喘发作，情况紧急需要赶紧终止妊娠，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剖宫产终止妊娠，就告诉护士决定给她手术。在大家齐心协力下，手术顺利进行，争分夺秒的抢救终于使母子平安。看着新出生的宝宝粉扑扑的小脸，我们每个人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喜悦尽收眼底。
做好一台手术后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回到护士休息室，结果突然来了一位摩洛哥麻醉医生，他冲着我说，这个哮喘病人打麻醉困难，因为在摩洛哥产妇是全身麻醉的，但全身麻醉危险大，建议我让她自己生。我告诉他这位产妇哮喘控制不是很好，如果她自己生的话也有危险，但他还是执意不肯给打麻醉，问我：“Are you sure?” 我知道在这里医生权威很高，所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如果不肯给打麻醉，就让她立即转到卡萨布兰卡的医院，并负起风险责任，抽身出去开始另一台手术。
等这四台手术结束后，护士又着急叫我到那个哮喘的产妇床前，她宫口已经开全，快要生了。我发现产妇有呼吸困难的表现，一查宫口开全，但先露高浮，前面全是产瘤，也看不到羊水情况，是枕后位。我想她自己生肯定不行，立即通知护士马上手术。这次护士的效率很高，经15分钟准备后就可以手术了。我到手术室一看，刚才那个和我有争议的麻醉师在打腰麻，据我所知这里打麻醉的基本上都是护士，但护士是不会打腰麻的。我洗好手之后，向他道了谢就开始手术，结果羊水III度，几乎全是胎粪，脐带绕颈两周很紧，是个正枕后位，根本生不出来。他问我，你是从上海来的？我告诉他，是。没想到他紧接着就说，上海的医生“tres bien（法语:非常好）！”手术顺利结束了，我听到产妇用很蹩脚的汉语对我说“谢谢”。抬头东方已见鱼肚白，心中充满了欣慰。
经历了摩洛哥的不眠之夜，我在忙碌之后真正感觉到了充实！
（写于2011年11月，摩洛哥塞达特）
我是你们的妈妈
——中国医生致摩洛哥新生儿的一封信
亲爱的孩子，我是你们的妈妈。妈妈希望你们能够平平安安。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所以，妈妈心里告诉自己，我要捍卫你们的安全，要把你们一个个平安地带到这个世界。
调皮的孩子，那天当妈妈无意中摸到你的脐带时，脸色都变了，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于是妈妈很快和其他阿姨把你带到手术室。你还要感谢麻醉阿姨，是她灵巧的双手配合着妈妈，从发现你的脐带到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不到8分钟的时间！我心爱的孩子，你很好，当我们听到你的哭声，你不知道妈妈是怎样的心情！我亲爱的孩子，你要学会心存感激，感激赋予你生命的人，感激在生命历程上的对你有过帮助的每一个人。
无辜的孩子，当你伴随着像粪汁一样的羊水即将出来的时候，妈妈多么希望你快点、再快点出来。为了你的安全，妈妈决定用产钳把你拉出来。妈妈小心翼翼地用产钳夹牢了你，把你拉出来还真费劲。终于，你来了，但是你微弱的心跳又让妈妈为你揪心，在大家的齐心抢救下，你哇哇哭了，哭声是那么响亮，妈妈和其他阿姨激动得都快要哭了！你睁开美丽的双眼用你像大海一样深蓝色的瞳孔看着我们，啊，你真漂亮，孩子，我想你长大以后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徐波与新生儿合影
可爱的孩子，你们的妈妈产前大出血，从其他医院转到我们这里，因为这里没有正规的产前检查，对于这种不明原因的出血没有任何预知性，正好又是半夜，妈妈决定急诊手术，开腹一看子宫已经是紫蓝色的，再晚点母子性命难保，你很顺利地出来了，但是你们的妈妈却没有那么幸运，子宫软得像棉花，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我们用尽所有办法，终于保住了子宫，大家都兴奋极了。是的，妈妈也在工作中找到了快乐，找到了自我的价值。
我亲爱的孩子，我是你们的妈妈，是你们的中国妈妈，在妈妈这两年的工作中，妈妈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们，因为你们的妈妈也有孩子，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当妈妈看到你们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想起了他的到来给妈妈带来的欣喜与感激，妈妈希望你们也能够像他一样快乐健康地成长。每天清晨妈妈会到医院门口的学校操场去跑步，迎着朝霞，看着这些快乐的孩子簇拥着走进校门，其中还有的很友善地对妈妈说“你好”，真感到人生的美好。我们这个医疗点已经存在近30年了，可以说这里30岁以下的人有大部分是由中国医生接生的。你们都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心里永远都会惦记着你们。
（写于2012年2月，摩洛哥塞达特）
【作者简介】
徐波，第150批援摩洛哥中国医疗队塞达特分队队员，2011年10月至2013年10月在摩洛哥参加医疗支援工作。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副主任医师；上海市医学会妇产科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