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熟时栀子香

作者: 戴蓉(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教师)摄影: 视频: 来源:《复旦》校报发布时间:2024-06-18


初夏是栀子花季。大花栀子开了,状如蘸饱墨汁的毛笔尖的绿萼,把雪白的花瓣层层舒展开,终于开成一朵皎白的云,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是耀目的。大花栀子香气浓烈,有人觉得它不够清雅,格调不高。其实大花栀子是变种,原种的栀子单瓣,花形小巧细致,香气也清幽。小时候偶尔能见到这种栀子,卖菜的农妇将一把栀子花挂在挑菜的扁担上,六月湿热的农贸市场漾起一股冷香。

南方的栀子寻常巷陌随处可见。咏栀子的诗词不少,比起李商隐心事重重的“栀子交加香蓼繁,停辛伫苦留待君”、韩翃的“葛花满把能消酒,栀子同心好赠人”,我更喜欢王建“闲看中庭栀子花”和陆游“清芬六出水栀子”这样平实的白描写法。韩愈的《山石》里写栀子,“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雨后黄昏古寺,阶前芭蕉青绿栀子娇憨,有蓬勃的山野之气。张祜的“南檐架短廊,沙路白茫茫。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也极有画面感,让曾在庭院里种过栀子的我为之神驰。

栀子之名得自栀子果。酒杯古称“卮”,栀子花的果实酷似小酒杯,故得“卮子”之名,“栀子”正是由“卮子”而来。友人说她小时候在老家,大人经常上山砍柴。某日母亲从背回的柴枝里摘下了几颗橙红的小果子,告诉她那是黄栀子,能把雪白的米粉糍粑染成漂亮的黄色。从此,在新砍回来的柴堆里翻寻栀子果,成了她单调的少年时光里的一桩乐事。

栀子是夏天的花,而夏天正是毕业和离别的季节。偶然见到校园里毕业生摆在路边的旧书摊,我停下脚步,买下一本也许根本无用的书。他们不推销,不多话,只是默默微笑。我喜欢这样安静的告别,和并不相识的年轻人,和终日与书相伴栀子花般的青葱岁月。

“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弘一法师《晚晴集》里抄录了石屋禅师的这首偈子,这末一句恰是江南夏日风物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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