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奇诡的甲骨文字如何考释?出土的战国秦汉简牍记载了怎样的奥秘?
在复旦,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整日与甲骨、青铜器、竹简木牍、帛书打交道,致力于从出土文献中发掘历史思想和文化价值;他们驰骋于语言学、历史学、考古学等多个领域,用古文字拼出中华文明的绚烂图景。
日前,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教师团队获评第三批“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扎根“冷门”,钻研“绝学”,团队18名老、中、青成员接续奋斗,以实际行动践行黄大年同志的精神和理想。
光华楼里通宵不熄的灯,三代学人一脉学风
在复旦大学光华楼西主楼27层,有一个实体研究机构。这里往来的师生不多,但每到深夜,自习室里总亮着灯光。站在楼下仰望,这抹常常通宵不息的灯光被称为 “光华楼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里是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下文简称:中心),由我国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领域权威裘锡圭先生于2005年率团队成立。如今,刘钊教授担任中心负责人,率领团队沿着裘锡圭先生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行。
“在做学问这一点上,裘先生始终是我们的榜样,始终在教育和感染着我们。”刘钊表示裘先生是团队的“学术核心”和“精神领袖”,“他树立的扎实求真的学风勉励着后继学人,指导着我们沿着不偏不倚的研究路数攻坚克难。”
“从来没见过裘先生这么严格的人,他的文章总是不停修改到付梓前最后一刻,出版后一旦发现可改进之处,他还要改。”如今,年近九旬的裘先生虽然视力极度衰退,但仍在坚持学术研究工作,从未间断。“我还能在学生和同事的帮助下,每天工作两个小时,写我感兴趣的文章。”即便手术后卧床不能行动,裘先生也坚持用平板电脑听经典古籍,反复揣摩体悟文本,为写文章做准备。
桃李不言。在裘先生的言传身教下,中心老、中、青三代学人勤勉刻苦的学风接力传承。现今中心18位研究人员,70后、80后有13位,是团队的研究主体和中坚力量,其中8位在中心读博后留校工作,凝聚成一个学风相近,互足互补,团结激励,比学赶超的研究集体。
走路戴耳机听古书诵读,以纯粹之心治学
跨越千年时空,要想做到对一个古文字的“完全考释”,是极难的事情。
以甲骨文为例,共发现不重复单字近4000个,迄今已有五代学者前赴后继不断地进行研究,但仍剩下2000多个“硬骨头”啃不下来。在西周、战国乃至秦汉文字等,以及数量浩繁的出土文献,同样蕴含着大量的待解之谜,等待召唤着研究者前赴后继,痴心不渝。
为了研究一个字,学者们常常需要解释一串字。不仅需要调用毕生所学,兼用语言学、历史学、考古学等综合知识背景,架起一座从已知到未知的桥梁,更需要坐冷板凳、下大功夫。“如果缺乏兴趣,缺乏持之以恒的毅力,就很难取得新突破。”
陈剑教授是团队年轻学者的代表,他走路时总是戴着耳机,不为听歌,只为听朗诵的古书典籍。古代早期知识大都口耳相传,在听古书诵读中,陈剑揣摩体会古人的语感,了解古人的用字用词习惯,培养对古书的感知和熟悉度。
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是一个比时间、比体力、比脑力的“竞赛活动”。陈剑教授曾说,“选择研究出土文献与古文字,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买书、看书、写书”这三件事,是团队学者学术生活的共同写照。“你付出过多少努力,看了多少本书,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文章写出来大家一看就知道。”
这个领域对材料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各种材料,都要力争找到最好,例如好的拓本、高清的照片,甚至是红外线照片。此外,掌握各种最新的资料库与检索手段更是必须。
忘我研究、日积月累、不断学习是研究的常态,可能“用力多而收获少”,但团队中的众学者却乐在其中。学者们乐于穿梭于时代的风云,如同老吏断狱、神探破案,根据文字的形、音、意的流变剥丝抽茧,最终探取真相。这样的研究过程,即便对钻研多年的专家来说,也时刻充满着新鲜感和神秘感。“作为学者的荣誉感超越一切”,当终于取得突破后的成就感、满足感带来的豁然开朗和欢欣畅意,之前跋涉书海的艰苦历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首部专业研究生教材即将出版,研究态势迅猛
“汉字演变如同一个链条”,刘钊认为,文字发展是一个连绵不断的贯通过程,各个时期互相勾连影响,在古文字范围内,哪个时段的研究都不可或缺。目前,中心研究人员的研究领域涵盖古文字范围的全时段,既有某一领域的专家,又有全领域的通才,已形成老、中、青相结合,团结激励,富有活力的一支研究团队。
例如,蒋玉斌青年研究员擅长甲骨文研究,他曾凭借对甲骨金文“蠢”字的释读一举成名,拿下“甲骨文释读优秀成果奖励”一等奖,获得全国“悬赏令”的10万元奖励。
团队学者研究视角多元,路径宽阔。在张富海副教授给学生授课的现场,经常能发现台下坐着一些教授同事。原来张富海擅长利用古文字研究上古音,观点常常极具启发性,同事们纷纷前往课堂观摩学习。
又如,汪少华教授的出土文献与传世典籍的名物研究,施谢捷教授和石继承副研究员的古代玺印、封泥研究,张小艳教授的敦煌文献研究,广濑薰雄研究员的秦汉简帛研究,周波教授的战国文字研究,刘娇副研究员的出土文献与传世文献对读,谢明文副研究员的商周金文研究,张传官副研究员的出土和传世字书研究,邬可晶副研究员的文字考释和文本解读,蒋文副研究员的出土经典研究,任攀青年副研究员的秦汉出土文献研究,阿列霞青年副研究员的比较文字研究等……都能独占鳌头,各领风骚。
自国家启动“强基计划”以来,中心进一步优化学科体系,完善课程设置,不仅新增十门本科课程,还进一步提升了研究生教学质量。中心教师集体编写的《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教程》即将正式出版,这是全国第一部出土文献与古文字专业研究生教材,可以帮助学生初步掌握从甲骨文到秦汉文字全时段的古文字,成为领域内的预备人才。
今年4月,由黄博、杨熠、程名卉等博士生研发的“缀玉联珠”甲骨缀合信息库正式上线,是目前海内外最好的缀合信息库。这个数据库全面整合甲骨缀合信息,将缀合情况、出处、缀合者等信息汇于一处,为学界提供查检之便,得到学界赞许。
经过多年的发展培育,目前学术团队朝气蓬勃,发展势头良好。团队重大成果频出,学术奖励捷报频传,先后承担3项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项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专项团队项目、1项教育部重大攻关课题、26项“古文字与中华文明传承发展工程”资助项目和几十项各级各类项目,获得20余项国家及省部级重要奖项,各类科研资助逾6000万元。
“出土文献和古文字研究已迎来最好的发展时期”,刘钊在不止一个场合这样表示,这得益于国家出台的相关方针政策和出土文献的不断发现。
未来,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教师团队将继续发掘出土文献与古文字中蕴含的历史思想和文化价值,利用出土文献与古文字中的具体实例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塑造好中国形象,为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提供支撑,为增强中华文化的软实力,提升中华文化的影响力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