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每一位学生都能够做最好的自己”

作者:殷梦昊摄影: 视频: 来源:《复旦》校报发布时间:2020-12-16

近日,“宝钢教育奖”正式揭晓,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教授张文宏获授优秀教师特等奖。同时,复旦大学物理学系教授陈焱、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高国希、新闻学院教授张涛甫、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卢宝荣获授优秀教师奖。

宝钢教育基金会所设立的宝钢教育奖是全国最具知名度的教育奖项之一,旨在奖掖优秀人才,力行尊师重教,推动产学合作,支持教育发展。2020年,宝钢教育奖共有75所高校和2家单位参评,经过通讯评审和会议评审,共评出优秀教师特等奖9名,优秀教师特等奖提名奖9名,优秀教师奖251名。 

本期校报摘要刊登复旦融媒体中心记者对张文宏教授的专访,以飨读者。


11月21日,因浦东出现2例本地病例,上海市第87场新冠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备受瞩目。“坐在台上的这几位发布人,昨天夜里都一直在这里通宵奋战。”市政府新闻发言人尹欣指向左手三位,最左边是许多上海市民心中的“定海神针”,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

秋冬的新疫情淹没了一条喜讯。就在张文宏一夜未眠的前一天,他被宝钢教育基金会正式公布授予“宝钢教育奖优秀教师特等奖”。获奖名单中,他的名字打头阵。基金会秘书处工作人员介绍,这表明评委会两轮投票表决后,张文宏得票数排名第一。

张文宏却无暇庆祝。20日晚,他原计划飞往广州参加由中国外交协会举办的某国际会议,这次会议是中外交流的重要会议,新加坡总理李显龙、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还有众多专家都会线上或线下参会,讨论中国和国际如何应对各种国际危机和未来挑战。临登机前的一通电话,让他立刻赶往上海市疫情联防联控办公室。

“对于输入性病例,我们非常警觉。如果在前面跑得快一点、早一点,后面会有巨大的战略优势。”他解释。

整个2020年,张文宏都在和新冠病毒赛跑,用学生的话来说,“恨不得按个飞毛腿”。从那句“把党员换上去”开始,这个顶着黑眼圈、爱讲“大实话”的感染病学专家,成为疫情中的焦点人物。个性鲜明的语言风格,让人偶尔忘记他的本职工作——他不仅是一名医生,而且还是一名大学老师。

正如宝钢教育基金会的颁奖宗旨,优秀教师奖是颁发给优秀教师的,特等奖更是给其中的佼佼者。近十年,复旦共有5位老师获此殊荣——在张文宏之前,还有哲学学院教授吴晓明、化学系教授赵东元、附属中山医院教授祝墡珠、哲学学院教授孙向晨。

在今年的学校推荐意见中这样写道:“张文宏教授多年来始终把育人作为最重大的责任,积极探索课程教学改革,领衔开设的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传染病学》课程,建立‘理论与临床结合,线上与线下并进’的教学体系,疫情期间MOOC平台学习人数超12万人次。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他不仅带头奋战在医疗救治一线,还带领学生积极投身新冠科普工作,进一步激发学生的责任感、使命感。”

而在学生们眼中,张文宏是医教研全面开花的“超人”,更是正直善良、尽职尽责的“张爸”——遇到老年病患,他会认真用大字写好注意点,耐心嘱咐对方,细致到去哪里挂号、去哪个诊室,甚至开车送外地病人去火车站;他在科室专门设置一种毕业生选拔机制:学生打擂台,导师回避,由本科室和其他科室教授、院领导进行评分排名,从而避免因为是主任的学生就更容易留在顶级三甲医院;他为学生考虑周到,合理分配任务,倾听后辈的迷茫或焦虑,从不吝惜帮助与鼓励。11月30日,他又多了一个身份:上海市传染病与生物安全应急响应重点实验室主任。

参访当日,刚从北京赶回上海、当晚又要飞往北京的张文宏,利用一个宝贵的午休间隙与记者分享了自己的为师之道。


◆  “走上教师岗位,不在计划之中”  ◆

Q您是怎么走上教师岗位的?

张文宏:走上教师岗位,事实上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应该说,我原计划只是做一位医生,纯粹的医生,但是进了曾经的上海医科大学、现在的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的这个门,毕业后又留在学校附属医院工作,我的任务除了做医生以外,同时被自动赋予了另一个身份,那就是老师,跟那些带我的前辈和导师一样。

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是最早由中国人自己创办的医学院,也是国内医学教学水平最高的医学院之一。附属医院承担着医学院所有的临床教学工作,我们一批批医生走向临床,都必须在医学院这个医生的摇篮里成长。所以我也是在这里,做医生的同时,学着怎样做老师、怎样做研究。 

Q您的老师翁心华对您有什么影响?比如强调临床实践。

张文宏:翁心华老师给我一个非常大的影响,就是他做事情非常专注,比如他做临床,可以专注到别的事情都不管,一辈子都在临床兢兢业业工作。所以他是我们整个内科学界非常著名的泰斗,也是大家公认的感染病领域以善于诊治疑难疾病的“福尔摩斯”。 


◆  “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  ◆

Q从教20年,您觉得一名合格的大学老师,特别是医学院老师,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张文宏: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师非常重要。要全身心替学生着想。把他们培养成才的意念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我们带学生,很多时候不是让学生来帮你完成什么事情。当然,导师要做很多事情,有时候也需要学生帮忙,但作为导师,首先不是想到学生可以为你做什么,而是我们可以为学生做什么。其次,我们要坚决相信“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相信学生有超过你的能力。第三,就是要付出大量的时间。没有大量的时间付出,学生也是不能够成长的。如果做到责任、信心、付出这三点,那么在我们这样的医学院,相信大多数学生都可以成为比较好的医学人才。

Q您希望培养什么样的学生? 

张文宏:我从来没有希望培养什么样的学生,我唯一的就希望每一位学生都能够做到最好的自己,因为在我眼里没有最好的学生,只有他们自己认为最好的学生,所以我培养学生基本上没有统一的模板,但希望帮助学生达到自己理想中最高的层面。

我跟学生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我在帮助他们,同时他们也在帮助我。我对他们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他们都具有合作性。医生是一个非常独特的职业,医学教育体系是一个独特的教育体系,所有人通过合作才能达到共同的目标。


◆  “跟学生定期交流,这与门诊查房同等重要”  ◆  

Q近三年来,您一直在为本科生开设专业基础课《传染病学》。为什么这么重视基础教学?疫情期间,您怎么上课?

张文宏:基础教育一直是我们医学发展最最重要的基础。没有谁生下来就可以做医生,如果基础不扎实,其实到一定程度就走不远了。为什么我们在本科阶段就要设置感染病的教学?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这些学生毕业以后,在各个领域都要接触到感染性疾病,另一方面,感染性疾病在内科学中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体系。

除此之外,我认为本科生是医学教育的最早期阶段,在这个阶段,他们对医学的理解将会决定未来走多远。来自前辈的一句提醒、一次启迪很可能影响很多晚辈的一生。所以我们非常关注本科生教育质量。在疫情期间,我们最早开设了一门传染病学的网络课程。这门课的选课人数超过了10万次,据我所知,很多非医学类的人都在学习这门传染病课程,创造了中国大学生慕课的记录。可以说,借新冠疫情对全民进行一次传染病教育,我们应该是走在了前面。

Q您主编、参编20多部教材,如此大量和迅速,怎么做到的?

张文宏:我主编的其实不多,也就3至4本。但基于我们这个学科在全国的地位,基本上全国只要比较有影响力的教材要编写,一定会邀请我们来参加,所以我也是很多教材的副主编。 

我们也编了一系列教材,包括2003年SARS发生时,我协助翁心华老师出版的《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这是中国第一本关于SARS的专业书籍。今年我们又出版了全国乃至于全球第一本关于新冠肺炎的专业书籍《2019新型冠状病毒病》,第一时间以学术语言记录了这个传染病历史上的关键事件,及时总结了我们的经验,同时以中文、英文、法文、西班牙文出版,也是非常有价值的一件事。 


◆  “角色一直都在切换,盼望全球疫情早点结束”  ◆  

Q您今年获了不少奖,有的表彰您作为医生,有的是作为老师。对这些身份,您如何把握?

张文宏:事实上,我的角色一直都在切换。就像今天你在这里采访我,前面约了几次一直没成功。因为我昨天还在北京国家自然基金委开会,进行一些有关新冠和传染病流行数学模型的讨论,昨天夜里我回到上海,今天晚上还要去北京,因为明天要在中国自然基金会环境学部讨论人、环境与传染病相关的课题。 

对于我们现在的医生来讲,从事医疗工作不再是单纯的医疗,还涉及到非常重要的医学教育、医学研究。医、教、研三者,对我们来说都同等重要。  

Q疫情之后最想做什么?

张文宏:疫情结束以后,我觉得过上日常的生活就无比美好。每天查好房以后,回办公室有一个多小时看看书和文献、喝喝咖啡,有时候眯一会儿,但这段时间基本上都被剥夺了。盼望全球疫情早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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