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淞沪抗战期间,曾经活跃着一支复旦大学学生抗日义勇军,师生共赴国难

作者:读史老张摄影: 视频: 来源:文汇2020年5月28日发布时间:2020-06-15

1932年2月出征返沪的复旦学生义勇军

在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之际,活跃着一支学生抗日义勇军,这支队伍中,有50余人来自江湾复旦大学学生军,他们自动编入第十九路军,协助据守吴淞口至蕰藻浜一带防线,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为抗战作出了贡献。

学校首推学生军

说起复旦大学学生军,源于复旦公学(复旦大学前身)创立之初的兵操。当年复旦公学成立之初,创始人马相伯先生就对学生体育锻炼十分重视,他特聘英美教官进行兵操训练,中国海军元老、复旦校董萨镇冰也曾亲自到校指挥兵操。1920年重新修订的《复旦大学章程》规定,学生必须上兵操课,“每星期由兵操教员讲授军事学一次,并练习技击以保国粹。”1926年底,由复旦学生发起的全面军事训练在校园大操场进行,此举开了全国学生军训之先河。

1927年,复旦大学正式决定,成立复旦大学学生军。学生军定制专门的军服,与正规军相似,购置假枪200余支,“全副武装”。每天早晨,在校学生会军事委员会主席张丰胄同学的率领下,到江湾跑马厅进行操练。

学生军成立之初,也得到了当时国民政府的支持。学生军负责人张丰胄等曾到南京找军政部长冯玉祥将军,申请学生军备案和要求发给步枪演练,冯玉祥对张丰胄及学生军非常欣赏,向学生军提供了1500支七九式步枪和弹药,张丰胄毕业后,还被冯玉祥任命为豫陕甘三省政治考察员。学生军训练之际,还得到了驻沪第十九路军的军事技术支持和帮助,翁照垣旅长、董清源团长等军官也常来学校指导和演讲。

1928年5月,“济南惨案”发生,学生军义愤填膺,决定每天早晨6点到7点进行军训,做随时抗日牺牲的准备。5月9日,复旦学生军参加了上海市学联召开的全市学生反日大会。9月一开学,学校规定本学期实行强制军事教育,男生自不能免,“本校女生须习体育,或女子救护队,或女子童子军4学期,每学期给予1学分”。后又增设高级军事班,习满给予2学分。11月,学生军200多人包租沪杭列车前往杭州野营训练,并在岳庙前高唱《满江红》,誓死抗日,气氛悲壮、纪律严明。

李登辉校长非常欣赏学生军,每次学校行政会议讨论军事训练问题,他都积极支持和赞同。在李登辉的影响下,其他教师也很重视操练。对此,理学院院长林继庸先生这样描述:“义勇军会操时,李老校长常常莅场检阅。他每见到同学们精神奕奕,纪律严明,常笑对我们说:‘这个……这个……这个很好!’金通尹先生每遇到惊险镜头,辄忧形于色,但时亦开颜欢笑。章友三自惭孱弱,购备了一套戎装,始终没有穿着出场。殷以文在徐家汇附中,武装赳赳。遥为呼应。吴剑岚敢于髀肉复生,舍枪取剑,淬厉甚勤。温崇信则常常紧皱双眉,作金刚怒目。”(林继庸《怀念复旦学生军》) 1929 年夏,孙中山灵柩移葬南京中山陵,复旦学生军奉命参加奉安大典,复旦学生军军容排名全国第三。1930 年4 月,学生军赴杭州参加了全国运动会操练表演,并协同维持赛场秩序,受到好评。

学生义勇军名声大噪

1931年九一八事变,消息传来,复旦师生群情激愤,9月21日,全校师生2000余人在大操场举行国难纪念周大会,李登辉校长、金通尹秘书长在会上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会议决定,通电全国,抗议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北,要求政府与日本断绝外交关系,收复东北失地。同时,请求加强军训,以便投笔从戎,组成劲旅抗日。李登辉校长召开校务会议决定,复旦大学成立军训委员会,由林继庸任主任、注册主任温崇信任副主任,将全校学生编入三个大队,并组建女生救护队,同时报请国民政府指派军事专家来校担任教练。

说到复旦学生军,不得不提林继庸先生的名字。林继庸早年曾任孙中山先生的护卫,1919 年毕业于天津大学采矿系,后赴美攻读化学工程,成为著名的化学家和化学工程师。1928年2月,林继庸到复旦化学系任教。他后来回忆称:“我当时在复旦教书,校长突然叫我接替郭院长(指郭任远,原为理学院长——引者注),一任六年之久。这次擢升乃是李老校长登辉先生的独力提拔,我和李校长在那时不过仅仅谈过两次话。”(林泉等《林继庸先生访问纪录》)

1929 年底,林继庸曾在学校做关于国防化学的演讲,会后还进行国防化学等项目的表演,参加人数有700 多人。九一八事变后,学校又决定,增设军事化学课程,林继庸担任主要授课老师。

在林继庸的主持下,学生军军训非常正规。操练时,全体学生军均戎装裹腿,女生则不准穿高跟鞋,一律平底鞋。林继庸、温崇信等老师也不例外,一身戎装,不少老师还自己购置了军装,个个仪容威严、戎装整齐。学生队长拥有相当职权,队员必须服从纪律,违纪者由军训委员会军法处处理。一位教官曾因向林继庸报告而忘记了敬礼,林继庸当即“唤他回来申斥一顿”,还有一位总队长周孝伯因犯规,林继庸“在大队前予以申诫,当众去其总队长职,降为士兵”。

经过训练,复旦师生礼仪已有军人气质,直到学生毕业以后,依然保持着军人风格。据林继庸回忆,1938年1月,他已在汉口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资源委员会任职,一天,忽然听见办公室门外传来一声:“报告!”“门开处,一位军官踏进门来,向我敬礼。”林继庸抬头一看,正是当年复旦学生军的郭坚。郭坚是学生军的负责人之一,“一·二八”淞沪抗战期间曾率学生义勇军开赴吴淞前线,任十九路军随营训练班教官。此时,已在国军中担任连长之职的郭坚,因第二天就要开赴台儿庄,特来向林先生报告和辞行。林继庸送郭坚出门,“眼见他离去,眼看到他的影子没入于人海中,不见了,永远没有再见他了”(林继庸《怀念复旦义勇军》)。不久,台儿庄大捷,郭坚却在与日寇血战中壮烈殉国。

1931年11月,为了声援东北抗日义勇军,复旦学生军改名为复旦学生义勇军,并联合其他八所学校举行了首次大检阅。学生义勇军一时间名声大噪,电影公司专程到校拍摄义勇军的纪录片,国民政府的军事将领和学者如王柏龄、陶希圣等也常来复旦演讲军事,南京、上海一带的大学纷纷效仿组军,用林继庸的话来说,“京(南京)沪一带变成为学生义勇军的世界”。

师生共赴国难

复旦学生军改名为复旦学生义勇军,标志着同学们走上了抗日救亡、共赴国难的艰难历程。

1931年11 月,东北马占山将军率部奋起抗击日军,复旦义勇军组成100余人的援马抗日团北上抗日,虽在上海北站遭国民政府阻止,但抗日团步行北上,在南翔、苏州等地宣传抗日。11月21日,李登辉校长主持校务会议,推举林继庸为指导员,指导学生赴东北抗日。22日,援马抗日团乘车到达南京,28日,到达北平,张学良将军在中南海怀仁堂接见了援马抗日团成员,并赠予干粮和大衣。此后,这批学生加入了河北一带的抗日义勇军。

1932年初,复旦义勇军组成寒假特别训练班,到驻沪的十九路军一五六旅学习军事技术,得到了翁照垣旅长的帮助。“一·二八事变”爆发前夕,江湾复旦校园因为地处日军进攻上海市区的必经之地,处在日军的严密监控下,校园险象环生,“一日数惊”。1月25日,李登辉校长主持校务会议,要求对复旦校园设备、仪器予以转移和保护,复旦学生义勇军则日夜守护学校,维持秩序。

1月28日,日军挑起战事,十九路军奋起反击。一五六旅布防吴淞、蕰藻浜一线,复旦义勇军50 多名学生在总指挥赵聚钰同学的率领下,高举黑底红字的“复旦大学义勇军”大旗,前往参战。义勇军先是担任上海北站一线防守,直至深夜12 点,十九路军各旅团到达后,蔡廷锴将军对义勇军队员劝慰道:“平日养兵,用于此时。国家造就一大学生,殊非易易,勿容轻易牺牲。”一部分义勇军队员有感于蔡将军语重心长,特别感动,于是同意退至闸北太阳庙担任通讯救济及维持治安等任务。另一部分义勇军与一五六旅士兵一起,坚守吴淞炮台34 天,给予日军以重创。淞沪停战后,义勇军随十九路军一部撤离至无锡。

“一·二八”淞沪战役期间,林继庸教授担任第十九路军技术顾问兼技术组长,专门研制军事武器抗日,他指导化学系师生在学校和大世界附近秘密制造手榴弹、计时硫磺弹、烟幕弹及防毒面具,开展军中服务。一位化学系助教回忆,一次试制黄色炸药,经结晶、过滤、洗净后,放入烘燥箱烘干,后来离校回家,忘记切断电源,唯恐出事,赶紧赶回学校实验室,才发现一位工友已经把插头拔下,“始将悬吊之心放下”。2 月下旬,他们已制成相当数量的烟幕弹,遂与驻军联系,到真如指挥部施放,取得很好的效果。2 月底,复旦制造的弹药全部交给军方使用。3 月9 日,沪战结束,烟幕弹还曾作为掩护十九路军撤退的武器。

林继庸教授还另有传奇。1932 年淞沪抗战爆发之初,林继庸和师生们就开始研制水雷,拟炸沉停泊在黄浦江畔的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先向上海兵工厂制造500 磅TNT 水雷,并透过杜月笙氏,转商前水上警察厅长沈葆义,挑选富有血气,精于泅泳之水鬼(精于水上活动,从事水里工作者)凡十五人,至四马路一品香西菜馆大嚼,酒酣耳热之时,林氏慷慨陈词,说明任务,众皆感动,愿赴死难,为国捐躯。乃同赴闵行,加以训练……”(朱沛莲《林继庸计炸出云舰》) 后因日军防备严密未果。4 月29 日,日本侵略者为了炫耀淞沪战役胜利,在虹口公园举行阅兵典礼。典礼进行中,朝鲜义士尹奉吉引爆定时炸弹,日本派遣军总司令白川大将、居留团团长河端居等当场毙命,日本公使重光葵、第九师团长植田等也身受重伤。虹口公园爆炸案的定时炸弹,就是林继庸率领复旦学生军研制的。爆炸案前,学生们找到一个热水瓶大小的铁管,用锉刀锉成很深很密的菠萝纹,由林继庸组装研制成炸弹,大家称它为“大菠萝”。林继庸的儿子林世明先生曾记述过他父亲晚年的有关回忆:

我们曾经炸过出云舰,但没得手,几次爆炸事件的失败,陈铭枢及王雄一直怀疑我们身边有被日本人收买的汉奸,我白天在兵工厂指挥做手榴弹,晚上和同学们制造大菠萝。

复旦义勇军都是我的学生,我的子弟兵里没有汉奸,而且炸弹一定是要我自己亲手安装到位才能达到既定效果。我把大菠萝交到尹奉吉手里并教会他用定时或拧壶盖5 秒即爆炸,分别时我握住他的双手,深深向他一鞠躬预祝成功。

当天我同胡厥文等躲在虹口公园附近,得知尹奉吉进入会场,手心都是汗……不久传来一声巨响,我本能地肯定是大菠萝引爆了。(伍艳《我所知道的林继庸》)

由于朝鲜独立运动领导人金九等在爆炸案后坚称对此事件负责,不愿将责任推卸给中国友人,所以关于炸弹制造的细节一直没有披露。此后,日本方面得到线索,秘密跟踪林继庸,林继庸一度避居当年尚属偏僻的复旦校园外的燕园,后又被迫转移离沪,赴欧洲考察,从此离开了复旦。

1932年5月,淞沪停战协定签订后,复旦学生义勇军完成了使命,重返校园复课。但是义勇军的壮举,已经成为复旦精神,影响了一届又一届学生,直至抗战胜利,复旦大学投笔从戎的抗日师生计有800余人之众,这是与“一·二八”淞沪抗战以来复旦学生义勇军光荣传统的传承和光大密不可分的。

“寻找百年名校足迹,再现一代大师风华”

《相辉——一个人的复旦叙事》,读史老张著,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

制图:实习编辑:何叶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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