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上演讲台的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与传染病战斗的场景:抗击非典、应对甲流、奋战H7N9、防控埃博拉、狙击寨卡……每一场战役虽然没有硝烟,却都那么惊心动魄。
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要属2009 年我作为唯一一名全程随行的医生,跟随南航包机前往墨西哥接回滞留中国旅客的那次经历。
2009 年,墨西哥发生了甲型H1N1 流感疫情。5 月2 日,中国政府暂停接受墨西哥来华航班,可依然有大批旅客滞留墨西哥。国家毅然决定,接他们回来!可是这些滞留旅客都是甲流高危人群。受国家委派,我担任飞机上唯一的医疗专家,跟随中国包机去墨西哥接回滞留的同胞。
作为一名传染病领域的医生,接受这样的任务,是党和国家对我能力的认可与信任。在党和人民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必须站得出来、冲得上去。
经过37 个小时的长距离跨洋飞行,南航赴墨西哥包机在5月6 日下午4 时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我与98 名中国旅客20 名机组人员全部安全抵达,接受隔离观察。
一周隔离期满走出宾馆时,我看到一大批群众自发组织,用国旗、鲜花和掌声前来迎接,身为医务工作者的成就感、自豪感、荣誉感、获得感立刻涌上心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犹如战斗英雄凯旋。
这次经历让我想到电影《战狼II》中的经典台词:“当你在海外遭遇危险,不要放弃。请记住:在你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我想说,只有亲身经历,切身感受,方知大国的使命担当。
其实,翻开历史的长卷,天花、黑死病、西班牙流感、非典……人类和传染病的斗争从未停止过。在和平年代,与传染病博弈就是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哪里有传染病、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公共卫生战士。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与传染病的战斗关乎整个城市的安危,捍卫上海乃至长三角的城市安全,我义不容辞。
在座很多人有所不知,过去我其实是一名心内科医生,机缘巧合之下,投身到传染病领域。而真正让我立志成为公共卫生战士,则缘于抗击非典的那段经历。
这要从2003 年说起,那一年非典肆虐、人心惶惶。当时,由于上海出现了本地传播的病例,世界卫生组织考虑把上海列为疫区。一旦上海被列为疫区,就意味着上海将被限制旅游和经贸往来。
那时,我已从华山医院被借调到原上海市卫生局,在局长刘俊的领导下,参与非典防控,负责接待世界卫生组织官员在上海的考察。我和市疾控中心的同道们与世界卫生组织官员进行反复沟通、协商,最终,上海科学的防治预案和我们积极有效的沟通促成了世界卫生组织修改了疫区的定义,上海没有划归为疫区,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城市损失。那一刻,我由衷地感到中国医生也可以在国际舞台拥有话语权,传染病医生为公共安全和国家发展做出了特殊的贡献。
非典期间,在上海市政府和全体上海市民的努力下,上海的防治策略、防治经验、防治手段不断完善,实现了社区零传播、医务人员零感染的目标。
曾经有人问我,一提到传染病,别人往往唯恐避之不及,为何我总像打了鸡血。我觉得,正是在与人类伴随的传染病的抗争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作为传染科医生,对社会、对经济发展、对人类生存的价值所在。
非典之后,原上海市传染病医院搬迁到了远郊金山区,并更名为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作为2004 年市政府一号工程,该中心肩负着保障上海乃至长三角地区公共卫生安全的重要职责。作为抵御传染病的前沿阵地,这里不会对传染病说“不”。虽然工作单位在远郊,员工每天要花上将近4 个小时奔波在上下班路上,但是若有疫情来袭,只需要2 个小时,我们就能把人员集结完毕、开启应急病房、配齐设备物资,为上海铸就公共卫生的安全屏障。
有了非典的历练,我把工作重点放到了新发传染病上。2013年春节后,我前往外院对一家三名患者进行会诊,三名患者的临床表现均与重症甲流相似,但已知常规病原体的检测结果均呈阴性。职业的敏感性告诉我,这可能是一种新型病毒。我按照生物安全要求留取了标本送往公卫中心,并给三名患者同时使用了双倍剂量的抗流感特效药达菲。一周后我们在患者标本中鉴定出了H7N9 病毒,这是全球首次发现人类感染H7N9 禽流感病例。
之后,我加入“国家队”参与编制H7N9 救治指南,并通过视频对全国医生进行培训。上海这次防控H7N9 疫情,应对迅速、高效、专业,获得了世界卫生组织的赞誉,邀请我起草H7N9英文指南,并将WHO 新发传染病临床管理、研究与培训中心落户上海,任命我为中心主任。这充分说明,上海的应急、防控能力和水平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我们有能力应对各类突发和新发传染病。
那年,正好距离非典发生十年,我国的公共卫生防控体系,已经取得了深受国际社会认同的完善与提高,从当初标准的跟随者到如今指南的制定者,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为全球的公共卫生事业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一年后,非洲埃博拉疫情迅速蔓延。2014 年11 月是疫情高峰时期,我作为中国首批援助西非公共卫生培训队临时党支部副书记,前往疫情最严重的塞拉利昂,直面死神埃博拉。
出发前,国家为我们每个人购买了人身保险,我拨通了爱人的电话,对她说:若我不幸被感染,这笔保险金就为宝贝女儿购置嫁妆吧。而电话另一头,爱人也告诉我一个秘密,她在我每件衬衫上,都绣上了卢医生的英文缩写。她说,非洲瘟疫横行、治安堪忧,万一出现意外,可以识别我的身份。爱人的脉脉温情和良苦用心坚定了我与死神埃博拉抗争的必胜信心。
“全民动员”,这4 个字是我们国家应对非典时的成功秘诀之一。靠着这秘诀,经过65 天奋战,我们在西非实现了习主席要求的“打胜仗、零感染”的目标。中国经验又一次在国际舞台发挥重要的作用。
战争打响,军人要筑起一道道钢铁长城保家卫国;疫情来袭,我和所有的公共卫生工作者,要为祖国、为上海筑起一道道壁垒,这是使命,更是担当!随着全球交往的频繁,世界已经成为一个“地球村”,在我国“一带一路”建设、南南合作等项目推进过程中,中国的公共卫生事业必将在国际舞台起引领作用。
“既然选择了做医生,就必须心系百姓健康,忠诚卫生事业;既然选择了传染病学,就必须为健康中国筑起一道牢不可摧的公共卫生屏障!”这是我经常说的话。
(本文为著名传染病学专家卢洪洲教授日前在上海市委宣传部、市卫生健康委共同主办的“我与共和国共奋进”上海市先进典型事迹报告会上的发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