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贵州大山帮扶、宁夏贫地支教、西藏高原行医、云南森林从警……
他们毕业于上海,投身于西部。
近日,澎湃新闻记者跟访5名奔赴祖国最基层的志愿者。他们中三人是党员,另两人正积极申请入党。他们是上海2360余名“西部计划”青年的缩影,上海的高校教育赋予了他们开放、包容、活力与激情。
在第68个五四青年节,澎湃新闻推出“西行漫记”系列报道,呈现当代中国年轻人的心气、抱负和力量,希望更多的年轻人心怀远方,青春无悔。
“咱书一定要读下去。”这是孙毓斐在家访中最常说的一句话。
去年,他和张弘一起来到宁夏西海固支教。西海固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为了改变这片土地,无数年轻人来到这里奉献青春。
从1999年开始,复旦大学每年都会派两名支教队员去宁夏王民中学支教,他们被称为“王民兄弟”。孙毓斐和张弘是第十八对“王民兄弟”。
张弘给学生们讲解英语作业。本文图均为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刘嘉炜 图
把学习比作种地
每个周末,孙毓斐和张弘都会去家访,支教大半年已走遍王民乡12个行政村。
在地广人稀的王民,家访意味着翻山,同村的两户人家就可能相隔一个山头。“三十里的山路,我们一个半小时就能走到。”孙毓斐站在学校办公室窗边,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到了那个山头,再翻两座山,就能到这个方向上最远的村子。”
4月16日又是一个星期天,早晨7点,两人像往常一样去家访,这次去的是小岔村。孙毓斐一边走着,一边指着路边一排细长的杨树苗说,“这是我学生张敏家种的,她父母特别辛劳,努力赚钱供三个孩子读书,她爸爸自学汽修,在王民街道上开了一家摩托修理店,隔壁就是她妈妈开的小卖部。张敏这孩子啥都好,整天笑咪咪的,就是不吃饭,爱吃零食,得跟她家长好好说说。”
这次家访,他们首先去了“问题学生”李腾飞的家里。孙毓斐对李腾飞的父亲说:“叔,您是庄里的干部,还经常上城里去,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没文化肯定不行。这孩子身板弱,在学校从来不劳动,一看就是在家也不帮父母干活的,现在不念书,以后农活干不动,出去打工也吃不了苦,怎么养活自己?”
“不管怎样,咱书一定要读下去。”这是孙毓斐在家访过程中最常说的一句话。他和张弘统计过,他们有140个学生,家长的文盲率约为85%,很多家庭都有3个以上的孩子,多数家长忙于农活,少数出去打工,本身已为生计所苦,加上当地教育观念较为淡薄,孩子的家庭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缺失的。
“我们这儿很多家长让孩子来上学,只是因为上学不要钱,还管饭、有肉吃。”孙毓斐的声音中透着无奈。
为了让家长明白教育的重要,他们把学习比作种地,对家长说:“您说一块地,不施肥、不耕地,来年能有好收成吗?学习跟种地是一个道理。”
作为教师,他们也发挥着“园丁”的作用。通过狠抓基础,孩子们的成绩提高很快。张弘说,上次月考他把英语试卷出得比较难,班级第一的同学能考95分,考及格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孙毓斐也介绍,语文试卷基础部分有16分,期末考试时大部分同学都能考到14、15分了。
孙毓斐在教室里批改作业。
帮学生联系资助
家访的队伍逐渐“浩荡”起来。
孙毓斐和张弘在家访路上,碰到了好几个学生,如果学生的父母在家,他们便去学生家里看一看;如果学生的父母不在家,这些学生会陪着他们一起走完剩下的山路,这差不多已是惯例。
越到村庄深处,越没有明显的路可走,有时需要从梯田中穿过。很多田地刚被翻过,土质干燥而蓬松,在这样的田里每走一步,脚下就扬起一团浓重的黄尘。孙毓斐和张弘走在前面,让学生踩着他们的脚印走,这样可以少吃一些尘土。
“前面那个是我们年级第一的马发妹家。”中午时分,孙毓斐招呼大家到了马发妹家。他跟家长说,暑假要带马发妹去上海参观。
学生们陪着孙毓斐和张弘一起家访走山路。
这是复旦宁夏支教点的传统,每年暑假,支教队员们都会带一部分当地孩子去上海,让他们看看城市,看看复旦大学是什么样子。很多孩子回来后都给自己定了很高的学习目标,将来一定要走出大山。
“马发妹在王民属于独孤求败型,每次考试都比第二名要高出几十分。这孩子能力也强,是全方位的优秀。”孙毓斐满脸自豪,马发妹是他的语文课代表。
当马发妹的父亲说供孩子念书有些困难时,孙毓斐马上说:“孩子学习好是财富,你们家长可不敢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不让她出去读高中。”
“明年她上高中,我们肯定给她拉资助,每年会提供至少一两千块钱生活费。我跟张老师还说呢,给她联系不到资助的话,我俩以后资助。”孙毓斐向马发妹的父亲做了保证。
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去年大旱,马发妹家的12亩地只收了6000斤土豆,1斤土豆的市价是3角钱,“那基本等于没收成。”
王民乡地处西海固。1972年,西海固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很多年来,贫穷落后、十年九旱、土地贫瘠、交通闭塞……都是西海固的形容词。
因此,帮学生联系资助,也是王民兄弟的任务之一。对考上高中或者家庭特别贫困的学生,他们都会联系一对一资助。
相信未来王民会更好
把一个村的学生家都走完,张弘和孙毓斐结束了一天的家访。
周末学校不开灶,家访回来后,张弘掌厨做饭。这是他来王民后培养起来的爱好。对他而言,做饭是一种释放情绪的方式。教学压力大的时候,做饭能让他把心情放平和,想家的时候,他会做一道浓油赤酱的上海菜,缓解一下乡愁。
“我们来的时候顿顿都是土豆。”张弘说,最不适应的是缺水,一盆水要用好几次,“洗完脸剩下的水,会留到晚上继续洗脚、擦身子,之后再用来冲厕所之类的。”
他们平均两到三周才能县城洗个澡。孙毓斐说:“最长的一次是30多天没洗澡,那次上县之后我洗了6次头发。”
“去年冬天比较难熬。”他回忆说,一天中温差最大能达到30多摄氏度,晚上要盖三床被子;早晨起床,脸盆里的水都有冰渣子。
过去的一整个冬天,孙毓斐和张弘都在感冒。他们每周分别有约20课时的教学任务,加上有时帮忙代课,忙时一周要上30多节课。工作疲劳加上对气候不完全适应,他们反复感冒,交替传染。“喝了有十几瓶急支糖浆吧。”孙毓斐说。
王民的春天来得有些晚。虽然已是4月,山头依旧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绿意。
“等我的学生成为王民这一代主力的年轻人之后,我相信王民的未来要比现在好很多,毕竟有文化有知识了,跟之前会有很大的不一样。”孙毓斐说。
每一对“王民兄弟”都会在这个“王民支教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