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是一个很崇高的概念，这个概念还具有先进、正确及至真理的意思，这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一百多年人们普遍接受的情况。“五四”时期的中国积弱积贫，内政外交都是败绩，救亡图存因此成为头等大事，一批领风气之先的觉醒人士迫切想找到一帖“猛药”来治治老大帝国的顽症，时至今日我们仍能感受当年时不我待的激烈情绪。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国人更多用“科技”来谈论科学，而“科技”似乎又更接近实用性、工具性的技术。
现代科学与技术难解难分
往前追溯，17世纪中后期，明清之际传授西学的有识之士把science译为“格致”之学，套用了儒家《大学》中“格物致知”的意思，该译法一直沿用到晚清；而“科学”则转译自日本的“分科之学”，到了民国才比较流行了开来。科学的本义是求知，那就不同于信仰、感受、看法，是探索性的“发现”而不是技艺性的“发明”。关于知识形态的科学，有广义的，是关于自然（界）、社会和精神现象的知识体系，不仅包括数学、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也包括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也有探索对象限于自然（界），不包括社会人文领域的科学+技术，关于科学与人文（文化）的讨论，就是基于这种理解开展的；当然还有狭义的，那就是相对于技术科学、工程学的自然科学。
事实上，现代科学与技术已经难解难分，现代技术无论是偏理论的技术科学还是偏应用的工程技术，都是建立在科学理论基础上的“科学性的技术”，而科学转化为生产力的中介就是技术，或体系化的技术（technology）。科学与技术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但也越来越趋于一体化：一方面是技术的科学化，技术创新越来越依靠科学理论的突破和支持；另一方面是科学的技术化，科学也越来越需要通过技术转化为生产力，基础性的理论研究更越来越离不开现代技术手段。“科学技术”或“科技”乃至科技创新的说法就这样顺理成章了。
科学活动也从个别爱好者的偶然兴趣，发展到职业科学家群体或科学共同体的研究创造工作。科学进步的意义就在于提供新发现、激励新发明；科学的发展就不仅仅是量的积累，更表现为质的突破或创新，这种突破创新往往促进人们知识结构和行为方式的重大变化。现代科学通过技术推动生产力，创造出以往任何时代都无法比拟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进而构成综合国力与国家竞争力的决定性因素，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意味着创新才能领先。
科学精神就是体现创新能力的求真务实
科学作为知识体系，使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图景。科学的知识不是思辨，也不是偶有心得，并非所有的知识都是科学，而是通过论证诉诸经验证明的理论化系统化知识。科学基于事实，但又不是对事实的知识拼凑，而是经过逻辑证明和实验证明的系统知识。科学作为认识方法，使我们对世界的认知找到了比较可靠的途径。理论化系统化的知识须借助一套方法“构建”起来，其中既有观测、实验等经验性方法，也有分析、演绎和运算等理论性方法，甚至还包括想象、直觉等非常规方法，而科学的突破创新往往就伴随着新的科学方法利用。科学作为社会活动，使我们对世界的把握仰仗于比较可靠的建制。科学不但是形成体系的知识，探索未知的方法，还是“生产”这种知识和方法的社会化活动，有规模的研究、分工与管理，科学、技术及其运用构成了有建制的共同体，使科学不断产生经济社会效益。
但最重要的，科学还作为时代精神，使我们对世界始终保持求真务实的姿态。科学之所以成为伟大的事业，之所以受到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就是因为它为人类发展和文明进步注入了不断创新的精神动力。科学精神就是使科学成其为科学的东西，是科学知识的精髓、科学方法的核心、科学活动的灵魂，一定要进行概括的话，科学精神一是求真，科学要经得起推敲和质疑，而不是靠本本、靠权威吃饭，这是科技创新的可靠性证明；二是务实，科学必须经过认真的实证考验，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这是科技创新的有效性证明，两方面缺一不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以科学家精神为中国式现代化赋能
中国式现代化进行时，面临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和科学技术较量，我国基础科学比较弱、原始创新乏力还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我们也越来越意识到，把科学仅仅理解为技术性的工具和手段是狭隘的，科学精神最重要体现就是强劲的创新能力。创新是从0到1，而不能满足于跟踪、模仿、改进和升级。“必须把科技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没有科技创新就没有产业质变，也就形成不了新质生产力。去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部署做好今年经济工作的重点任务，把“以科技创新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排在第一位，“推动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也首次出现在经济工作的总体要求中，也就是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不断形成新质生产力、实现更多依靠创新驱动、更多发挥先发优势的高质量发展。
科学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科学精神属于全人类，也理应为全人类服务。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科学事业的发展、科学家群体或科学共同体的工作都与自己国家的未来前景有着密切关系。当今世界经济实力综合国力的竞争，最集中的还是科技创新能力和科学技术人才的竞争。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是最大的政治，而讲政治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爱国敬业，中国科学家和科学技术工作者要通过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激励全社会形成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热爱科学、崇尚创新的氛围。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作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科学家精神第一条就是胸怀祖国、服务人民。
（作者为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