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毕业之际回首大学四年,无意间看向书柜里那厚厚一摞的校报——它们足够折返我的四年。在校刊的四年是“奇妙”的:我用这样一个词来修饰它,多少联想到的是“妙不可言”这个成语,心潮澎湃却又疏于表达。上千万文字,我竟难以选出最为适合的词汇来总结这伴随着我成长的采访记忆,只能将我生命的年代尺,以年为刻度,一步一前行;每个阶段,皆赋予它定义。
初见它,是迷茫中的笃定。在复旦第一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优秀”带来的冲击,落差感和无力感让我不知何去何从,但我的目标是明确的——想要在人群中更耀眼些。那时的我总是将自己往优秀的模子里套,别人是什么样我就怎么样,这些脑海里的选项中,不乏趋之若鹜,也不乏附庸风雅。但我慢慢发现,从“去想”到“去做”,想法很多,但实际上精力有限。那时的我选择了校刊,也许还并未意识到它会给我带来什么,但一股冲动且热血的执念推着我前进,就是这样,我开始了本科期间的第一次采访。我仍旧记得我是怎样细致地查阅被采访者的资料,继而罗列大纲;是怎样真挚地发问、怎样专注地聆听与记录……采访结束,我独自在空荡荡的第二教学楼大教室里整理稿子,并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并且想一直坚持下去。专注到忘记时间,忘记了烦忧的一切”。我浮躁的心终于在那刻安定了下来。
然后是视野。最初进入中文系,我怀揣着一个叫做“中文+”的梦想,希望探索文学和各种不同的领域能擦出怎样的火花。通识教育带给我很多启示,我在课程中探索了中药与华服间微妙的联系,场景建模表达的艺术与文学内涵,也让文学和疾病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而在课堂之外,校刊为我的写作提供了很多素材。采访不同专业的教授让我对其他学科的不同特质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与认知,也让我感受到不同专业背景教授的谈吐与气质。在校刊的推荐下为上海市杨浦区的科创公司写作企业故事,历史进程里的奋斗、企业文化的彰显、产品定位的追求……又让我看到了这座城市更多的面貌。这些经历带给我太多真实可感的、书本以外的对于世界的理解——“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热爱甚至着迷这样面对面采访的时刻,除去被采访者的话语,他们的表情、语调、语气、手势,都参与了他们人格魅力的构成,而这些,都是一段严格控制字数、笼统且官方、白纸黑字的“个人资料”无法告诉我的。
再是领悟。校刊让我接触到了许多优秀的学生,在采访之前,他们于我,只是罗列的荣誉,是成串的奖项,是数不尽的期刊论文。但采访让我看到,他们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体。沟通带给我无数思想的碰撞,我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一心想向他们看齐,甚至复制别人的成功轨迹,但我仍会时常质疑自己的努力,当我拿自我的“优秀”和他人的“优秀”比较时,我总发现自己是那样可笑地败下阵来。但采访越多,我越是在其中领悟到,这些优秀的个体之所以优秀,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那灵动的独特性,那“我之所以为我”的特殊性,那无论世界如何沧海桑田他们对内心理想的坚守,这是令我佩服且受益匪浅的。每次采访结束,我都用好长的夜晚咀嚼、消化他们的那些诉说,当我又一个人在深夜里写作时,终于透彻地明白:我不该再去争那个“第一”,而是要成为“唯一”。
最后的句点,从第一篇采访开始到现在自己,在这过程中,我不断地向自己发问、自我作答,和自己对话,也与自己分享。我庆幸的是,兜兜转转一圈,虽然有过质疑、有过动摇,但最终我仍旧坚持着最初的梦想——写作,一件坚持了十多年的事情,几乎已经深入进我的骨髓,它是我的爱好、我的课程、我的作业,但它更是我的命脉。校刊见证了我的蜕变,坚定了我的选择,它让我成长为一个坚守初心的人,也是它让我更深刻地理解“复旦精神”。毕业之际,在上海市优秀毕业生竞选时,我将自己定位成一名“孤独的美食家”,在竞选稿里写:“习惯孤独,也让人更珍惜相处。我喜爱沟通,一如我喜欢对话着的宴席。连续四年的校报记者经历,像极了一次次烹饪,近30篇采访稿,在我看来,每一篇都是独具特色的佳肴……”
我结束了本科的学习,开始硕士生活。但这四年于我永远是美丽的,美在它赋予了我喜怒哀乐,赋予我所有生动的情绪。感谢母校,也感谢校报,教会我如何成为一个更优秀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