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办公室到隔离区,隔着三重门。每穿过一重,都离病毒更近一些。每天,医生、护士都会穿上隔离服,依次推开这三重门,进入病房。这里是医务人员的战场。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援鄂医疗队队员们奋战在武汉一线战场上。但他们的战斗又不止于病房内的奔走,不止于对危重病人的急救。他们的战斗延伸到病房之外。他们在探索如何避免让病情一路滑向危重,如何走在病症前面,如何在治疗中掌握主动权。
他们给武汉带来的不仅是精湛的医疗和护理技术,还有一整套医学的理念和思考。
跨前:医生要走在病情前面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区20病区的一面墙上,标着数字1到53,有些数字下面贴着白纸片,上面写着患者姓名、年龄、性别。这是来自中山医院的护士们亲手制作的。有了这面患者信息墙,医生和护士对病人的总体情况一目了然。
上海医务人员带来的改变就是从这样的点滴开始。中山医院援鄂医疗队整建制接管了人民医院的20、22两个病区,共80张床位。这里接收的都是重症病人,病人陆续转入,症状缓解后又陆续转出,如何让他们的信息整齐有序?因为病区是临时改造的,隔离区内没有电脑信息系统,20病区护士长潘文彦和伙伴们想出了贴纸条的土办法。病人的信息明晰了,将他们按病情轻重分类管理也就有了依据。
22病区护士长郑吉莉说:“我们来人民医院后,调整了病床,把轻症病人集中到一处,重症病人集中到另一处。做到重症有人看,轻症有人发现。”
中山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罗哲说:“我们的做法是精细化管理,细致地去分析病情和治疗疾病,争取不被疾病牵着鼻子走。”
罗哲是中山医院两个ICU(重症监护室)的负责人,同时还管理着厦门分院的ICU,他的团队一年收治各类重症患者6000余例。重症是他的强项,但他却更希望病人不要走到重症这一步。基于这个理念,中山医院援鄂医疗队在患者免疫功能调节、氧疗等方面都做了优化。身为医疗队医务工作的总负责人,罗哲还总结了近20个病例,与团队分享治疗方法。
疏导:要治疗也要心理干预
护士长潘文彦第一天进入病房时,一位病人正在痛哭。询问许久,才知道,她的爱人刚刚因新冠肺炎去世。对于在ICU工作了20年的潘文彦来说,这里看到的病人和以前看到的不一样,很多病人情绪是崩溃的。
中山医院的同事们达成一个共识,这些受新冠病毒重创的患者需要心理疏导。疏导是从两个桔子开始。2月12日,冯国栋和费敏两位医生查房时,搬进了一箱桔子。这些桔子原本是医院发给他们个人的,让他们在工作之余补充点能量。
那天,收到桔子,很多患者喜出望外。有人说:“不是过节才发桔子吗?”还有人慨叹:“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桔子。”当晚,冯国栋在医疗队的群里说:“一点点温暖就会给患者带来灿烂。”
从两只桔子开始,给患者发物资成了中山医院援鄂医疗队的一项日常工作。每天,两个病区的医生护士都会给患者带去面包、水,有时还有纸巾,甚至医生自己都不充裕的口罩。有患者皮肤干燥,医生还带去了中山医院自制的尿素脂软膏。这些物资,不仅解决了患者的燃眉之急,更让他们知道,医务人员没有忘记他们。就像美国名医特鲁多先生墓志铭所言的“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患者需要的不仅仅是治疗,也需医护人员的嘘寒问暖。
尊重:用更多沟通换更多理解
“我是来自上海中山医院的医生冯国栋。”每次在病房里见到新病人,冯国栋都要这样自报家门。在他看来,这样做不仅仅是让患者知道自己是谁,更是建立一种信任感。
每个病人都是一个鲜活的个体,而不是8床、10床这样的代号。中山医院的医务人员认为,他们需要更多地了解患者,也需要让患者更多地了解他们。首先是增加查房密度,让医患有更多接触的机会。同时也更多地向患者解释,让他们知道,医生为什么要这样治疗。
潘文彦说:“昨天我给一个病人插导尿管,病人问能不能不插,自己还想下床走路。我告诉她,阿婆,你气比较急,自己下床容易晕倒,而且医生给你治疗用了利尿剂,你会不停下来小便,所以我必须给你插导尿管,这样你才能舒适地躺在床上。”病人听了潘文彦的解释,懂得了原因,便欣然接受。
医务人员对患者的尊重,自然换来了患者的爱戴。护士长郑吉莉说,昨天病房里一位警察约她一起唱《我和我的祖国》。
在病区那面患者信息墙上,随着患者出院、入院,白纸片不断更新。有些病床已经空了下来,病床号码下面的那张白纸片随之被取下。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些白纸片都会消失,只留下空着的病床和出院病人脸上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