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在”——专访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钟鸣

作者:郭静、李行健摄影: 视频: 来源:央广中国之声《新闻纵横》2020年2月23日发布时间:2020-02-27

一个多月前,即使是生活在武汉的许多人,可能都不知道武汉市金银潭医院的名字。人们更想象不到,这家传染病专科医院,竟然会成为这座城市乃至全国关注的焦点,成为抗击疫情的主战场。重症、危重症患者被收治在金银潭医院,这里也聚集着全国最好的呼吸、重症医学专家。总台央广记者独家专访了1月23日(腊月二十九)就孤身一人驰援武汉的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钟鸣。到今天(23日)为止,钟鸣已经在金银潭医院奋战了整整一个月。

钟鸣:我叫钟鸣。来自于上海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我是一名重症医学科的医生。我是1月23日上午10:30左右,接到电话的指令,下午连夜赶到武汉,到武汉大概是晚上11点左右。

1月23日,钟鸣医生登上开往武汉的高铁

我那时候对疫情的了解跟大家都一样,都是来自于网络,或者稍微比大家多了解一点,就是我们医院内部的会议精神和电视电话会议上的精神,大概会比大家多了解一点。就是知道疫情比较严重,病人比较多,会人传人。但是并不是设身处地的了解,也并不知道它后面真正暴发会有如此大的加速趋势,没有预料到。

1月23日,钟鸣医生登上开往武汉的高铁

第二天上午就来了金银潭医院。

对病毒有很多未知,一来就进入最高级别战斗状态

记者:第一眼看到什么样的情况?

钟鸣:车开进医院,当时下着雨,我觉得这个医院里像是完全没有人,跟之前想象的气氛还是蛮符合的。然后邱院长带着我们几位,直接到了南7楼的ICU,在门口穿了很多衣服就进去了。从那个时候就感觉,要穿得这么严实,传染性可能是未知的,仿佛一来就直接进入最高级别的战斗状态。

记者:你是从事重症医学的,其实这种急救的场面你见太多了。

钟鸣:对,非常多。重症医学的医生其实心理上应该是比较强大的,因为各种大的、紧急的、高压的场面我们都经历过,而且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经历着这种挑战,所以对这种繁忙的抢救场面我们还是熟悉的,这就是我们来的意义所在。

但是对这个病毒有很多未知,我们心里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特别是刚来的时候。不像现在已经待了一个月了,其实我们还是了解到了一些规律性的东西,已经像是一个战场老兵一样有一些经验了,所以心理上也比之前刚来的时候要稳定一些。

记者:你是一个重症医学方面的专家,但是其实治疗传染病并不是你的专长。

钟鸣:对的。

记者:比如说你最初进来的时候要花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穿防护服,你当时是不是感受比较深?

钟鸣:非常深。刚来的时候其实都要花很长时间,因为不熟悉、不懂,也不知道穿得好不好,虽然有督导老师在旁边,但还是非常别扭。手套,按照标准我们是穿两层,如果进ICU要操作的话,还得再穿,一共3层。每穿一层我们的灵活性都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有一些操作,比如要去摸动脉,当然是摸的搏动感越强越好,但戴了两层、三层手套,触觉的灵敏性会下降。很多操作需要精确控制,但穿很厚的手套和衣服,可能就会使动作的精确性受到很大的影响。戴的面屏或护目镜会起雾,本身这不是个标准ICU,它的灯光就是普通的几个日光灯,而且还是很久以前建的普通病房,很昏暗,对视觉的挑战也很大,看不清楚。

有的病人发病太快,给医生冲击很大

记者:其实你也经历过比如SARS、汶川地震。

钟鸣:SARS我只是经历,我并没有深入地去接触,因为那个时候上海只有8个病人,并没有轮到我去。汶川地震我是深入一线的,我是坐了直升机空降到汶川映秀边上的三江乡,我们很多人去不同的乡镇,乘坐直升飞机进去。但是汶川地震的风险主要在于余震,我们后来搭帐篷睡在空旷的地方,风险性就不那么大。因为我们不是傍着山,泥石流也不会覆盖到我们那里。那种风险并不像这一次新冠肺炎病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我们对它的传播途径都不太清楚。

记者:可能这些天,你也经历过很多生死。毕竟是在这样一个重症病房里面,在这过程当中有没有一个病例给你的印象特别深?

钟鸣:我想我的这种感受,很多医生都经历了。一个一个进去查房,你感觉还挺好的病人,你跟他有很多的沟通、交流,你觉得他还挺好,你会给他一些鼓励,你跟他说他一定会好。结果过了几天,很快他就非常不好,从非常不好到他离世,可能非常快,快到大大超过了你的想象。比如有一个女病人,她年纪不是特别大,其实我一直对她还蛮有信心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住在我们的病房里,其实情况还好。我甚至有一天跟她说,这两天你再好一点点,我就要把你转出去了,所以你一定要有信心。结果突然有一天她的呼吸指标就急剧地恶化。

很多重症病人,转进来时可能就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你并没有跟他沟通、交流过,所以他没有那么鲜活的形象在你的脑海中出现,你只是觉得在治疗一个重症病人,这种心理的过渡还要好一些。但是当一个非常鲜活的人,在跟你有了很多交流互动的时候,他突然不好了,而且这么快就不好了,给人的冲击是很大的。

钟鸣医生在病房里

这一个月都是最难的时候,适应后心态变得更沉稳

记者:最难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间?

钟鸣:其实这一个月都是最难的时候,只是我们的心理状态有了一些变化。从刚来时对实际情况不太了解,到有一个认识;从突然觉得挑战非常大,到经受挑战,有好的时候,有坏的时候,现在慢慢摸清楚了规律。适应了这些,心态变得更沉稳了。从客观上来讲,最近一段时间,重症病人确实比我们刚来的时候要少一些。

钟鸣医生在病房里

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在

记者:我们刚才碰到张院长,他说金银潭是最早收治患者的地方,我们乐观地估计,如果到最后可能病人很少,他说金银潭依然会是最后收治病人的地方。

钟鸣:我也觉得是这样。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在,无论在什么时候。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钟鸣接受总台央广记者郭静专访

制图:实习编辑: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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