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观新闻:上观直击|身在武汉,中山医院副院长朱畴文最担心队员安危,“要把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作者:宰飞摄影:赖鑫琳、宰飞 视频: 来源:上观新闻2020年2月17日发布时间:2020-02-18

朱畴文的额头上起了块淡红色的斑,比一元硬币还大不少。这是神经性皮炎,每当精神紧张就会发作。

朱畴文肩头的担子很重。他是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的副院长,10天前率领一支136人的医疗队来到武汉,支援武汉人们抗击新冠病毒疫情。

新冠病毒传染性强,在武汉,已有超过1000名医务人员被感染。如此严峻的疫情,武汉人民没有经历过,从医近30年的朱畴文也没有经历过。

朱畴文(左)和同事     赖鑫琳 摄

他说:“我们队员医疗护理的整体实力,我一点都不担心。让我担心的,是他们自身的安危。”

要把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出发前,朱畴文说,要让队友们意气风发地去武汉,平平安安地回上海。在飞往武汉的航班上,东航乘务长也曾许诺,“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再接大家回来。”

当飞机在武汉天河国际机场触地的那一刻,他再次默念了一遍:“一定要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他们即将踏足的武汉,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危机。两周前,这座人口逾千万的都市宣布封城;在朱畴文率领的医疗队赴武汉前,中山医院已向湖北派出过三批医疗队员;截至2月7日,他们到达的当天,武汉累计报告新冠肺炎病例超过1万例。

航班抵达武汉时,天色已晚。“机场里情况不明,所有人戴上N95口罩,不要戴普通口罩。尽量避免触碰机场内任何物体。”这是他在武汉给队员们下达的第一条指令。这条指令让不少小护士心生诧异,“真的这么吓人吗?”

他们通过廊桥,走进航站楼,看到数百米长的通道里,除了他们自己,竟然空无一人,只有自动人行道在兀自空转。紧张的气氛,瞬时笼罩了医疗队。

防护物资要更慎重些

15日下午5时,在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区(以下简称人民医院),正召开一场联席会议。主持人是人民医院领导,与会者是入驻人民医院的各家医疗队领队,朱畴文也在其中。

朱畴文(中)和同事们     赖鑫琳 摄

联席会议隔天开一次,除了通报一些情况外,主要是协调各医疗队的需求。他们来自不同省份,各自接管了人民医院的几个病区。初来乍到,对人民医院的工作流程、物资供应等都不熟悉。每天5时的会,各医疗队都会提出问题,希望人民医院协调解决。

大多数领队发言,开头都会感谢一两句——“人民医院的同事特别负责任”“这几天各种设备也陆续到位了”——然后再讲问题,提要求。

轮到朱畴文,他却单刀直入:“今天我们护士拿到的防护服,胶都不黏了,一看生产日期已经很长了。发现问题后,人民医院的同仁很快更换了物资,这些天下来,大家磨合得也越来越好。但我想在防护物资上,还是要更加慎重些。”

人民医院领导在本子上记下了这条信息,会议室里有些安静。

会后,朱畴文对记者说,人民医院的工作做得很出色,和上海医疗队的配合也很默契,来武汉10天,工作都已经进入正轨。但是,他还是要直言问题,特别是关乎医护人员安全的问题。

他说:“有些媒体报道,医生为了抢救病人,防护服都来不及穿,戴了三层口罩就冲进隔离区了。我认为,这不应该宣传。不做好自身防护去工作,在我们中山医院的守则里是不允许的。”

朱畴文在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区,赶往联席会议的路上。    宰飞 摄

不愿任何人冒险

开完会,朱畴文回到病区,盒饭已经来了,今天的晚饭里竟然有几块红烧三文鱼。来这里10天了,还没有吃过鱼,朱畴文简直有点激动。

在病区,医生们都是独自吃饭。即使同在一室用餐,为了减少交叉感染,也是背对背,绝少交谈。吃饭刷手机是他们主要的休闲项目。

朱畴文翻着微信朋友圈,猛然发现,随中山医院医疗队一同来武汉的一位记者,头像换成了身穿防护服的工作照。

他停下晚餐,马上拨通了记者的电话。“这照片在哪拍的?”他问。

“在上海拍的。”记者说

“在武汉没进病房吧?”他问。

“没有,没有。”记者回答。

“不能进啊,你们不懂防护,进去风险太大,千万不能进啊。”他一再叮嘱,让记者不要贸然进入隔离区。

他不愿记者冒险,不愿任何人冒险。但他又知道,危险从来都与医务工作相伴。截至2月11日24时,全国共报告医务人员确诊病例是1716例,其中武汉市1102例,占六成以上。

在满是新冠肺炎患者的隔离区,医务人员操作稍有不慎就有被感染的可能。说医疗队队员是冒着生命危险上前线,一点都不夸张。

队员都还记得,第一次从酒店坐班车去人民医院上岗那天,朱畴文坚持把每拨人都送到站台上。深夜11点,当班车在夜色中载着几个年轻的护士离开酒店时,他流泪了。

她们还是孩子

15日晚,从医院下班,刚刚坐上班车,朱畴文接到了队员电话,说是中山医院医联体一家区级医院有三名护士也在武汉,正支援金银潭医院。

“我现在去看看她们。”他说。于是开小车径直从人民医院驶往45公里外的金银潭医院。出发前,他关照中山医院的同事,从储备物资里拿一些口罩和防护服送过去。

朱畴文把口罩、防护服等物品交给三位来自中山医院医联体的护士。   宰飞 摄

朱畴文说,医护人员也是血肉之躯,身处险境也会害怕。想想穿上密闭的防护服后的感受:呼吸困难,有人还会头晕、恶心……如果他们还要担心防护服是不是合格,口罩还够不够用,如何能够安心工作?

晚上九时半,朱畴文看到了在金银潭医院工作的三个上海护士,没问年纪,但一眼就看得出,都只有二十来岁。她们第一次和领导打交道,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朱畴文的叮咛。

在朱畴文眼里,她们都还是孩子。他自己也有个女儿,上高二,只比这些护士小几岁。朱畴文是个“女儿控”,女儿那年中考,他还跑到考场外,举块牌子,上书:老爸和×××(女儿喜欢的某男星)一起为你加油!

眼前,这三张稚嫩的面孔已经是武汉抗疫阻击战的小战士。朱畴文打开一个纸箱,取出礼物送给三个女孩——三盒3M牌N95口罩,十几件防护服,以及几瓶洗手液、消毒剂——她们一下子笑了。其中一个女孩向记者解释说:“这是最高级别的口罩,我们都舍不得用。”

15日,武汉大雪漫天。在病房后面的园子里,朱畴文发现几株腊梅在雪中盛开。他冒着风雪,凑近梅花,用手机拍照。又想起东航乘务员的那句话:“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再接大家回来。”

制图:实习编辑: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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