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璞:苏州园林里的隐逸家 ——博雅学社画家杜璞苏州专访

作者:张磊 来源:复旦大学博雅学社发布时间:2013-12-10

23日清晨的苏州,刚下过小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拙政园里游客来去匆匆,来不及细看红枫与绿柳掩映之下的亭台轩榭、奇山怪石。稀疏的人来人往中,一位穿赭石色外套、白色衬衣的画者在四角石亭中作画,他面前碧水绿树相合,身后一只小舟悠然闲靠,竟也是一幅画。

他面朝画板,专心致志,时时闭眼凝神静思,丝毫不在意身边驻足的游客和玩闹的孩童,不多时,画笔已涂抹出或红或绿的几块颜色,便是画稿的轮廓了。这画者便是杜璞。著名油画家、园林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此时此刻,这些头衔都不足以描述杜璞,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流连在秀丽自然中的画者,一个苏州园林里的隐逸家。

粗犷的水乡人

初见杜璞,身穿简单的两件套,与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无异,丝毫不像是一位人们传统印象里的艺术家。他性格随和,几句话便可与人相熟;待人热情、真诚,跟人讲话总是咧着嘴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虽生于江南水乡,却颇有几分奔放的黄土高原汉子的感觉。正如他的画作,活泼、大胆,让人观赏画作也如同沐浴阳光,心情大好。

杜璞对绘画环境的要求不高。人们印象中的画家作画,总要精挑细选创作环境,而杜璞却认为“这并不必要”。 杜璞说,他在一幅画创作的初期,的确需要安静地仔细思考如何立意如何构图,然而一旦定下框架,有成竹在胸,即使周围再吵闹,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创作。杜璞还提到,“为庆祝建国六十周年创作六十个中国人肖像画时,前十分钟我跟模特说好谁都不说话,我就一直看着他,把他看到不好意思。看的过程也是构思的过程,十分钟之后,我们可以一边聊天一边画画,很轻松地画完”。

杜璞作画的过程也与众不同,先是粗略地涂抹,再描绘线条。这本是红的黄的绿的一个个色块,再用妙笔添上几条褐色的线,也便有了一棵棵红枫银杏和杨柳,有了一片林子。“油画跟性格有关,让红的更红,绿的更绿,这就是我的性格。”在创作过程中,如果需要改变画笔的颜色,杜璞就会用身边准备好的报纸轻轻一擦,随性地扔在旁边,待画作完成时,在画架侧面早已堆起一座小纸山。

说话间,还有儿童凑近画架,好奇地看画上的风景。不知不觉间,杜璞已经一边与人交谈一边完成了画作的大部分工作。此时,他又需要几分钟的宁静的空间,完成画作最后的润色和收尾,画龙点睛。自此,一幅新的写意园林画诞生了。

“以画展心”的践行者

“以画展心”是杜璞创作的重要理念。在杜璞看来,工匠的画与艺术家的画最大的区别在于:艺术家的画会展现出一种气质,表达自己的感情。心情大好的时候,画面可能是阳光灿烂,心情不好的时候,画风也会变得阴翳。杜璞没有特定的作画的频率,今天走到这里看到雨后的园林风景很美,就想把它记录下来。杜璞认为,写意要发自内心,从心里出发写出心中的感觉。“每个人都不一样,画园林,要体会造园林的人的心境。”

“画画要展现第一印象的美感。”杜璞说。雨后,枫叶鲜红,银杏嫩黄,湖水碧绿,如何将风景中的五彩缤纷统一起来,将观景者第一眼看到的园林之美传达给赏画人,是作画者面临的巨大考验。对此,杜璞采取的措施是“先抽象,不知所云,再慢慢细节”,即先用大块的色彩表达自己的感觉,再用细节让观众明白自己的意图。

采用这种方法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样可以使画作更加整体。“不能先画亭子再画树木,不然会使整个风景乱掉。”杜璞认为,园林设计的本身已经很巧妙,对美的捕捉也是一个整体统一的过程,不能因为绘画的技巧或者所谓规则打破这种整体性,“园林画,是与自然的对话……能与你画的对象交流,就很难真正体会到你画的东西的精髓,也就无法画好画。”

将西方人的绘画技巧和中国人的绘画精神结合起来,是杜璞“以画展心”的手段。 “园林,要用中国人的方法来画。”杜璞说。他认为,中国的写意画注重线条而轻视色彩,西方的油画注重色彩而弱于线条,将二者结合,才能最好地表现园林景色。“写意画也需要色彩,色彩可以让线条活起来。”杜璞说。

现代都市里的隐逸士人

“我现在生活得就像是一个古时候的士大夫。”杜璞说,“我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起床,喝水喝茶焚香读书,在园林里转一转,打理打理画作。”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十年。

在杜璞眼中,园林本就是隐逸的产物。古时的达官贵人退休之后,来这里修建园林,颐养天年。他们根据自然来造园,仿照名山大川,是对自然的模仿,又超乎自然,成为心灵的寄托。院墙围出独立的世界,种瓜种菜养鸡鸭,自给自足。杜璞很希望能够体会造园者的意图:“他如是造园,我也如是绘画;我享受这个院子,然后带给欣赏它的人。”能表达出古代隐逸者的心境和园林的超然物外之美,在拥挤的城市中通过园林画表达中国人独有的生活方式,也正是杜璞作品受欢迎的重要原因。

杜璞自信于自己不带任何目的作画,不在乎金钱也不在乎画展,追求美,发现美,创造美。“我不在乎我的画卖不卖,不需要讨好谁。”杜璞说,他也提出,现在青年画家过分在意市场,这样只会越画越让自己的作品被禁锢起来。杜璞还特别推崇齐白石的生活方式:即使住在小菜场旁,日常画画小虾米小昆虫,也能表现出特别的美。

“超凡脱俗地隐逸的先决条件是脚踏实地。”杜璞提醒现在的年轻人,“追求梦想的首要前提是要经济独立,然而即使挣钱也要专心致志脚踏实地。”他提到自己五年下海经商的经历,从小喜欢画画的他在五年里完完全全放弃了自己的爱好。“但这是必要的。”杜璞说,这五年为他积累了在城市中洒脱奔放的经济基础,还有一生受用不尽的经验和历练。

做人超凡脱俗,作画要求艺术,用心追求卓越,不求炫耀技法——这就是杜璞。他用他优雅的品格,洒脱的性格,执著的追求,影响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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