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2014年1月1日油品升级时限的日益逼近，有关油品升级的话题引发越来越多的关注，除了提高油品品质有助于改善环境和维护健康安全的好处之外，公众最为关心的则仍是“钱袋子”问题，在水、电、气等资源性产品价格节节攀升的背景下，伴随着油品的升级，这是否又将成为触发油品涨价的一个动因呢？对此，据报道，有关企业和专家已经在开始普及“成品油升级成本需由公众负担”的论调，并为此列支了多达“每年300亿”的高昂成本，其言下自然有为成品油升级呼吁减负之意。然而，成品油升级之后，尽管企业的确支付了成本，但是否可以就此坐实成油品涨价的事实呢？如果涨价，那么涨多少才是公众理应承担的成本水平。有关于此，我们有必要厘清几方面的问题。
首先，据报道，“中石化表示，为了支持成品油质量升级和劣质原油加工配套改造项目，今后每年还要投入300亿元进行升级改造”，这里面有点语焉不详。一则，从原先的油品品级（国四）上升为新的油品品级（国五）后，究竟会增加多大的成本？这样的成本支出结构是怎么样的？其中有多少是一次性的折旧支出，又有多少是属于损耗性的日常支出？前者是固定成本，一次投入后可以进行大范围分摊，与增量消费关系不大，而后者则属于可变性成本，用得多则支出也多，这与油品消费直接相关。二则，有关时间问题，“今后每年”要持续多久？这关系到完成油品升级换代需要多长的时间问题。按照一般的规律，在油品升级换代的初期，涉及到设施设备的投入，成本会较高，而在随后的阶段，这个成本应该逐步下降，不至于每年都要支出相同规模的成本，对此，油企应该予以解释。
其次，按照目前既定的计划，尽管到2014年后必须执行成品油新国标了，但到时极有可能发生的情景是新老油品在一定时期内并存于各地市场，并同时执行一高一低两种价格，那么这里面会产生一个矛盾。因为，按照“谁污染谁付费”的原则，旧国标的油品因对环境污染程度较大，因而在其价格中无疑已经包括了体现环境影响及“环境成本”的“环境税”以及反映能源资源稀缺性的“资源税”，而执行新国标的油品则无疑是相对的清洁，而有着较低的“环境成本”，就此而言，理应先行免除对应这部分环境成本的“环境税”，再加上合理拆分后的“品质升级成本”以及等同的“资源税”后，才能得出最终的价格。那么，对成品油公司而言，有没有计划进行这样的扣除，以及如果用“升级成本”替代了之前的环境成本，那最后的价格究竟是应该升还是降？就此，成品油公司应该对公众进行适当的解释。否则的话，就意味着在新的成品油价格中既涵盖品质升级成本，又将先前品质的油品的环境影响纳入其中的话，无疑造成严重的“重复计算”，消费者有理由就此向有关物价部门提出申诉。
再次，退一步而言，成品油升级成本由消费者承担了，那么其中也必须具备一个前提，那就是消费者为油品升级买单了，同时从中获得相应的收益，或者经济学意义上的效用，这就是“谁受益谁付费”的基本原则。当然，具体到油品升级这个问题上，消费者获得的好处并不是改善出行，或者降低油耗以及其他，其中最大的好处应是，消费者付费后有权来获得更好的环境质量，包括空气质量。当然，环境质量本身便是国家提高油品品质标准的管制目标。但有没有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消费者付费，为油品升级买单了，但最后却无法享受更加清洁的空气呢？
事实上，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如笔者之前的分析所示，一方面，油品品质仅是影响空气质量的一种负面成因，如果没有进行综合治理，譬如车辆的排放标准没有及时更新等等，极有可能发生其他负面成因抬头而抵消油品品质提高之后的正面影响；另一方面，在消费者的油品消费弹性较小的情况下，油品的总消耗量不仅不降，可能还会反升，也就是说总的大气污染排放量会有所增加。如此一来，空气环境质量又如何会好转呢？假如在执行新油品标准后，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那么消费者是否可以向成品油公司索赔？因为，他们被迫付费了，但没有得到任何的收益。
最后，再退一步，油品升级了，消费者付费了，空气环境质量也好转了，但仍存在一个的成本承担的结构问题？这里不是指成品油公司与消费者的成本分担结构，而是是具有不同空气环境质量和不同空气环境诉求的地区间、群体间的成本分担结构问题。新的油品标准理应是在全国范围内统一执行，意味着无论环境质量好坏，也无论其环境保护诉求及承担能力高低，都要为油品升级买单，从空气环境治理的区域联防联治角度出发，这当然无可厚非，但仍从“谁受益谁付费”的原则出发，可以继续延伸出“谁受益更多，谁付费更多”的简单道理，那么，在不同地区推行统一标准，并执行统一价格显然是违背了这个道理，而其结果也将造成“环境好的地区”补贴“环境差的地区”，“低收入群体”补贴“高收入群体”的谬误。
总体上，就以上的几点问题而言，笔者认为，在执行油品新国标之际，国家有关部门应该在油品的定价问题上进行通盘考虑，不仅要考虑价格的高低，更应考虑其中的分担结构，改善空气环境的出发点固然是好事，但如果因为忽略某些因素而没有真正调动广大公众参与环境保护的积极性，从而顾此失彼的话，那么实则很难将环境保护工作落实到位，而油品的升级也只不过是成品油公司的另一场盛宴而已。
（作者为复旦大学环境经济研究中心 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