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3-26日，第43届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俗称“达沃斯论坛”）在瑞士东部小镇达沃斯召开，2500名来自全球的嘉宾—政坛高官、商界巨子、学界精英、社会名流—汇聚于此，使得这个山间小镇熠熠生辉。笔者首次应邀参加这一盛会，在4天的时间里充分感受了这个世界最知名的论坛的魅力。
达沃斯论坛虽聚焦经济，但也涵盖了政治、安全、社会、文化等诸多议题，关注世界范围内的重大事件与发展趋向，因此从论坛各专场发出的声音中可以感受到世界的脉搏。23日上午，笔者应邀在“全球安全环境”专场发言。 该专场主持人为英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约翰•奇普曼，发言嘉宾还包括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院长马凯硕、韩国高丽大学教授文正仁、美国霍普金斯大学保罗尼兹国际问题高级研究院院长瓦利•纳兹、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讨论全球安全问题的专场，发言者亚洲占了三位，美国两位，这意味着当前对世界安全的关注重点在亚洲，这是笔者首先的印象。奇普曼博士在开场白中说，他最近访问北京，一位中国高级军官告诉他，中国不愿意与美国建立海上信任措施，因为美国频繁地对中国进行海空侦察，中方不得不进行拦截，如果建立了信任措施，美国的军用舰机就会更加大胆地在中国邻近地区活动。笔者在发言中首先根据举办者的要求介绍了中国新领导层的对外战略取向，接着对奇普曼的发言作出回应，指出中美之间应该建立信任措施，但这种措施既要在战术层面，也要在战略层面，后者尤其重要，因为它关系到彼此对对方战略意图的判断。美国对中国频繁的抵近侦察损害了中国的国家安全利益，中国怀疑美国对华战略意图，在这种情况下，两国建立战术层面的信任措施缺乏现实动力。约瑟夫•奈在发言中介绍了去年9月中日钓鱼岛争端爆发后，他和其他几位美国前政要访问北京的情况，声称美国虽然在主权问题上不支持任何一方，但支持日本的施政权，并表示担心两国在海上发生意外冲突。文正仁强调，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导致中美关系紧张，这使得韩国很难办，因为这两个国家对韩国都很重要。马凯硕在发言中直率地批评美国实际上在利用南海和东海争端为其亚太战略服务。世界关注中国的发展，关注中美关系和中日关系，这是该专场传递出的信息。
25日早，笔者应邀参加了论坛组织的中日早餐会，讨论时下紧绷的中日关系，参加者包括了两国商界人士、学者、前大使等。论坛专门安排这场活动体现了世界对因钓鱼岛争端而紧张的中日关系的关注。笔者在发言中强调，日方不承认钓鱼岛问题上存在争端，这使得目前的僵局难以打破，同时表示中国仍然重视中日关系，日方应面对现实，尽快与中方就维持钓鱼岛问题上新的现状达成共识。日方一位在中国投资零售业的商界人士感叹说，日本对中国越来越不重要，但中国对日本越来越重要，日本的发展离不开中国，言语之间透露出对日本领导人处理钓鱼岛问题的不满。中日关系的大局需要维持，钓鱼岛问题近期难以解决，只能有效管理，这是与会者的共识。
论坛最后一天，笔者还参加了“世界经济论坛领导人非正式聚会—为21世纪打造灵活的安全战略”。据过去参加过这一活动的清华大学的李稻葵教授介绍，这场聚会是整个达沃斯论坛最重要的一档活动，具有给本届论坛总结和定调性质。它的议程不公开，会议也不开放，仅限于受邀者参加，也没有媒体报道。会场门口设有隔离带，并有安保人员检查证件，这是其他会场所没有的。笔者走进会场，发现30多名与会者大多是各国政要，像笔者这样的学者只有3-4位。会议由挪威外长埃斯本•艾德主持。他一开始就说，以前国际政治是由欧洲的发展界定的，现在越来越多地由亚太地区的发展界定，而亚太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国的发展。他强调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开始回升，政治不确定性下降，但外交上变得更加咄咄逼人。会议安排了四位发言者，他们分别是巴西国防部长、印度尼西亚外长、约瑟夫•奈以及北约盟军司令。约瑟夫•奈在发言中针对与会者对中美关系的强烈关注表示，中美关系不同于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因为中美经济上相互依存，两国人员往来密切，中方担心美国要遏制中国，这是没有根据的。指定发言结束后，会议进入自由发言阶段，艾德外长转向我说，你是中国唯一参加这场会议的，大家对中国又这么关注，请你先发言吧。我针对约瑟夫•奈的发言表示，中方在评估美国的对华战略意图时，既听其言，也观其行，而美国在南海和东海争端中支持其盟友，对中国长期进行近距离的海空侦察，在亚太实施针对中国的“空海一体战”战术，这些很难让中国朝野不认为美国实际上是在制衡中国。美国应该反思其在亚太的战略和政策。
除了出席论坛指定的上述三场活动外，笔者还作为听众参加了另外几个专场。24日上午“对世界形势的战略评估”专场邀请基辛格为主讲嘉宾，由达沃斯论坛的创始人施瓦布教授向他提出各种问题，基辛格一一作答。老先生90高龄，思路清晰，对世界大事娓娓道来，见解独到，呈现出的是大智者的形象。接下来“特别演讲”则推出了英国首相卡梅伦。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卡梅伦演讲充满激情，回答问题时反应敏捷，能言善辩，形象上与当年的克林顿和今天的奥巴马颇为相似。当然，治国不是演讲和竞选，在当下经济不景气、社会问题成堆的英国，一个形象清新的领导人能带来多大改变，此当别论。
参加达沃斯论坛也是难得的社交机会。这次国内参会的学者都住在同一个饭店，樊纲、傅军、李稻葵、阎学通、葛剑雄、林伯强等等，平时在国内难得有机会聊天，这几天的早餐就成了大家“神聊”的好时机。25日晚，世界经济论坛北京办公室在当地的中餐馆“金龙大饭店”为出席论坛的中方代表举行春节宴会，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担任副总裁的朱民校友主持晚宴，主持人言语幽默，饭店菜肴可口，大家聊得投机，人人尽兴而归。
此次参加达沃斯论坛还让笔者真切地认识到中国国际话语权的不足。2500名与会代表，美国就占了700多，几乎在所有的会场，美国人不是主持，就是发言，到处都听得到美国的声音。中国此次出席论坛的代表只有数十人，这与中国在论坛所受到的关注度是不成比例的。中国的知名大学中应邀与会的学者一共才10余人（其中北大2人，清华3人，复旦2人），而剑桥大学一家的与会代表就超过20人，这也反映了我国学者学术研究和国际化水平还有待提高。
4天的达沃斯论坛结束了，但它带给我的思考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