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些你耳熟能详的诗句,出自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复旦大学图书馆馆藏《诗经》古籍为海内外高校图书馆收藏之最,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建院十周年之际,《复旦大学图书馆藏〈诗经〉文献丛刊》,在上海正式发布。
此次出版由复旦大学图书馆、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发起,得到大象出版社全力支持,首次全面影印出版馆藏《诗经》古籍,让馆藏珍本公之于世,为学界呈现第一手实物资料。
复旦馆藏《诗经》类文献,为何如此丰富?
唐代韩文公在《进学解》中有言:“《诗》正而葩。”后世便称《诗经》为“葩经”。上海金山藏书家高燮(1879—1958,字时若,号吹万)收藏《诗经》始于清末。他竭毕生精力搜求《诗经》类古籍,所藏“葩经千种”名闻遐迩,内多珍稀善本。据《中国古籍总目》著录,传世单行本《诗经》类古籍1400种左右,而吹万楼所藏《诗经》类古籍,去除丛书本,已有700余种,足见其积藏之富,并世无双。
1956年,经复旦大学中文系王欣夫教授介绍,图书馆整体购入吹万楼“葩庐”特藏,构成复旦大学图书馆藏《诗经》类文献之大部。余者,为复旦大学图书馆历年搜求选访所得。
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总目》等大型古籍综合书目著录,现存历代《诗经》类文献分藏海内外近千所收藏机构。从单行本看,《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经部·诗类》所收录《诗经》类文献共483种,其中,含复旦大学图书馆藏117种,约占经部诗类的24%。可见,复旦馆藏《诗经》类文献之品种数量及版本价值,在国内外图书收藏机构中首屈一指。
复旦大学图书馆素来重视馆藏古籍的整理编目与研究利用。让馆藏珍本化身千百、公诸于世,为学界所用,是公藏机构文献开发趋势所向。有鉴于此,复旦大学图书馆与大象出版社通力合作,将馆藏单行本《诗经》类文献以丛刊形式(凡三輯,分元明刻本、稿抄本、清刻本三编)影印出版,力求为国内外学术界《诗经》研究提供便利。
谈及《诗经》文献丛刊的出版,复旦大学图书馆古籍部主任、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教授吴格感慨道:“金山高氏吹万楼‘葩经千种’,为近世私家藏书中闻名遐迩之特藏。汇印馆藏《诗经》文献,方便读者,播惠后世,为复旦图书馆多年之积愿,而今一旦实现,欣快何如。饮水思源,不禁益感高氏当年辛勤搜讨,终至聚沙成塔之功德。”
孤本秘籍比例高,文献与学术价值大
复旦大学图书馆珍本荟萃,是古籍收藏重镇。馆藏中文线装古籍40余万册,其中善本7000余种,6万余册,系汇集元和王同愈、合肥李国松、乌程庞青城、金山高吹万、无锡丁福保、吴兴刘承幹、秀水王欣夫、宜宾赵景深等近现代知名藏家之精华而成。
《诗经》文献、清代诗文集、明清方志、弹词宝卷、古钱币书为复旦大学图书馆的五大专藏,号称“五朵金花”。其中,《诗经》类文献单行本约760种,丛书本约300种,总量逾1000种,可谓品种丰富、版本众多,其品种数量及版本价值在国内外馆藏机构中首屈一指,是目前复旦大学图书馆最重要的特色馆藏。
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对于馆藏单行本《诗经》类文献的整理,主要参考《中国丛书综录》《中国古籍总目》对每编分类及排列次序,并分正文、传说、分篇、三家诗、诗序、诗谱、文字音韵、专题考释、笔记评点、外国十类。丛刊所收每种书皆冠提要,介绍书名卷次、著者版本、开本尺寸、版框高广、行款字数、牌记刻工、批校题跋等。
丛刊第一辑精选出81种元明刻本,孤本秘籍多。其中,被《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所收录的有53种,被《中国古籍总目》所收录又见诸他馆所藏三家及以下者40种。其中有不少是迄今所见之最早版本。比如,明万历间刻《诗经旁训》、明万历间刻《诗故》、明末云鼎堂刻《诗绎》、明末光啓堂刻《诗经副墨》、明末刻《韩诗外传》(明余寅评,明姜午生校)、明末写刻《葩苑》……这些版本中,既有私刻、坊刻,也有官刻,足以从侧面反映明代《诗经》学的繁荣和民间对《诗经》类文献的重视。
“复旦影印的这套《诗经》丛刊的第一辑有一个非常大的亮点,即孤本的比例很大,在81种元明刻本中,孤本有15种,达到20%的占比。这对研究诗经、中国古典文学、中国古代文化、出版史、书籍史等各领域研究都有很大的资料价值。”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教授杜泽逊认为。
此外,元明刻本《诗经》具有较高的文献及学术价值。比如,元刻明修本《诗考》,是元后至元六年(1340)王厚孙刻、明嘉靖间补刻。这是目前所见保留最完整之元刻本《玉海》附刻《诗考》,颇为珍贵。此外,馆藏明刻本《诗经》中多有名家之批校题跋,比如,第五批《国家古籍珍贵名录》收录的明嘉靖十八年(1539)薛来芙蓉泉书屋刻本《韩诗外传》,清龚橙校并跋、莫棠跋及抄配。这些批校题跋,有些叙述成书原委,有些谈论内容得失,对于学界研究,颇具参考价值。
“出版后,学界能看到古籍全貌,可能会改变以往对《诗经》研究的一些认识和结论,会影响到《诗经》学史的撰写。”《诗经》研究专家刘毓庆回忆,自己在作《历代诗经著述考》明代部分时,有十八种书是从复旦图书馆看到原书才确认其尚存的。他当年在写明代《诗经》学史时,因为其中的一些书没有看到,因此留下了遗憾,后来在复旦图书馆看到了这部书,才感到对它的论述远远不够。可见此次《复旦大学图书馆藏〈诗经〉文献丛刊》的出版,给《诗经》学界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与兴奋。
“清代民间曾出现影印宋刻本的高潮,如今我们的出版手段要比前人提升很多,能更好呈现出古籍原书的面貌,这既有助于知识文化的流传,也有助于古籍文本的保护,是对国家文化事业的一大贡献。”杜泽逊说。
全面数字化,计划构建“《诗经》文献资料数据库平台”
复旦大学图书馆具有《诗经》文献收藏及整理研究的厚实基础。启动《诗经》文献的影印出版工作后,编撰团队完成组建,并开展多次研讨与工作。
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院长杨玉良与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陈引驰任丛刊主编,图书馆副馆长杨光辉、图书馆研究馆员眭骏任执行主编。
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博士后郝雪丽负责选目、提要撰写。复旦大学图书馆馆员严天月、修复师叶倩如等负责书籍破损调查与修复。
同时,团队还邀请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安平秋,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特聘教授沈津,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终身教授朱杰人,华东师范大学程俊英教授助手、《诗经》研究专家蒋见元,复旦大学图书馆古籍部吴格研究馆员,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刘毓庆,山东大学教授杜泽逊等名家大师担任学术顾问,为该丛书提供诸多学术指导。
上海博物馆研究馆员兼图书馆副主任陈才参与了选目研讨、版本鉴定、提要校对等工作。对于当下开展诗经学研究的意义,他说:“《诗经》这部古老的经典文献,会焕发民众的一种诗性文化。这种诗性文化相当于一颗种子,会在我们普通老百姓当中生根、发芽,成为民族文化的表达,也是中华文脉的象征。”
诗经学研究还有更多价值等待深拓。刘毓庆认为,《诗经》是以仁义礼智的道义来作为核心价值的,这种价值体系已渗入中国文化的血脉中。“见到小鸟是‘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要寻求志同道合的朋友;‘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所看见的是一片美好景象。在东方世界,不仅是人,连动物间都充满着和谐。”他提到,这种“以和为贵”的文化理念,有助于国人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会在未来社会中发挥其精神价值。
复旦大学图书馆与大象出版社实行馆社高效联动,双方发挥自身优势,大象出版社专门组建古籍数字化工作小组,承担起数字化扫描与编辑出版工作。工作小组围绕《诗经》古籍数字化工作专门制订古籍文献扫描加工流程、古籍数字化扫描技术标准与质量管理、古籍数字化文件命名标准等多项标准和规章制度,在确保古籍文献安全的同时,有效保障古籍数字化工作的质量与效率。
自2023年3月至2023年12月,历时10个月,出版社派驻到馆扫描人员7人,共完成复旦大学特色馆藏《诗经》文献古籍数字化扫描及原版精修50余万面,文件储量近80TB。
《诗经》文献丛刊第一辑81种《诗经》元明刻本陆续出版后,复旦大学图书馆与大象出版社还将陆续推出149种稿抄本,数字出版400种清刻本。其后,复旦大学图书馆、复旦大学古籍保护研究院期望计划构建“《诗经》文献资料数据库平台”,逐步将馆藏所有《诗经》类古籍全部高清彩图公开上网,并汇集全国乃至全球的《诗经》类古籍书影,以助力诗经学的研究与发展,促进中华古籍的保护与传承。
“在古籍数字化这一块,复旦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把珍藏的荟萃分享出来,希望更多的图书馆能把秘藏的文献公诸于世。”刘毓庆期待说道。